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内容简介】   单亲妈妈穿越成冷宫皇后,衰到被腹黑皇帝盯上,日夜陪他练脑力   身为单亲妈妈的她,努力赚钱与女儿相依为命,   某天加班後却因为一场车祸意外,穿了!   新身分可不一般,堂堂母仪天下的皇后呢,只是已被打入冷宫……   她在现代是人称万能小秘的超级秘书,脑袋反应一把罩,   个性不服输的她,一边散步观察环境,一边思考冷宫求生计画,   谁知竟然遇上刺客要杀她,更不可思议的是还「巧遇」皇上出手相救,   甚至隔日便帮「原主」平反冤屈,让她重返六宫之主的荣耀,   不只如此,这年轻的怪皇帝还要她每天陪他看摺子、分析军事布局,   他难道忘了她的父亲是军权在握、野心勃勃的梁国公?   难不成他放她出来,是要扣一顶更大的谋逆帽子,再将她除去?!   那他为何又要对她放电,手来脚来还吻了她,让反应再快的她也顿时脑袋当机,   厚,这个腹黑又花心的皇帝到底在想什麽啦……   出版日期:2014年01月27日      楔子   会议室寂静无声,三十来个部门主管全胆战心惊的看着面色严峻的贺震霆,大气不敢喘一声。   程睦涵暗暗吸口气。   谁也想不到贺震霆一手提拔的副总经理兼首席设计师黄子健会背叛公司,将新出炉的介面设计跟测试程式都交付给对手美扬科技。   亏他们两个还是大学同学,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公司给黄子健的年薪高达两千万,加上红利,一年可领近四千万,分红也是动辄百万起跳,去年贺震霆还大手笔送了保时捷跑车嘉奖他,如此丰厚的待遇却还是遭到背叛。   这种时候,无论谁开口都会扫到台风尾,看到众人求助的眼神,只得由她这个超级、万能的小秘书开口,不然大家都不要想回家了。   她清了清喉咙。   「报告总裁——」   什麽是秘书?就是在上司和其他人之间排除万难,为他们搭起沟通的桥梁,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公司也不必花钱请她了。   「刚刚吴副理得到了最新消息,检方已经在搜索美扬总部,最慢明天就会有结果了。」   吴副理若自己开口铁定是自找死路,会再被盯得满头包,但因为开口的是她,向来护短的贺震霆便没再轰回去,只锐利的扫了她一眼就对着各部门主管,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低沉如雷地开口——   「设计部门的人一个都不许下班,全面清查黄子健经手的设计案,哪怕是最平常的委外案件也要一一点查!」   程睦涵看着上司那严峻的脸孔,知道大家有希望下班了,这表示她也可以下班了。   她精神为之一振,很快地说:「已经在清查了,也封锁了设计部门,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会让任何人先离开,这一点您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说完她还浅浅的弯扬了下唇角,顿时让会议室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气氛没那麽凝重了,而贺震霆对於她胆敢在会议上浅浅绽笑也没说什麽。   他的秘书,他没说什麽,其他人当然也不敢有意见。   会议终於在晚上八点结束了,众人如释重负的走出会议室。   程睦涵看到老好人总经理一脸灰败,很同情这老人家今晚不知死了多少细胞,在重视公司利益的贺震霆手下做事并不简单,因为他是公司草创初期的功臣才一直没逼他退休,但如果犯了错,贺震霆也是完全不给脸面,他最忌讳有人倚老卖老,若发现了,整治起来毫不手软。   算一算,她在贺震霆身边也待了六年,对他的个性可说是十分的了解。   他这个人,谈生意时有他钻营的手段,这一点常让同业诟病,但他赏罚分明、恩威并施,有过失一定揪出真正该负责的人来追究责任,对公司有贡献者,他也不罗嗦,不必等什麽股票或分红时间,一定一袋起码百万的厚厚现金奖赏,部门聚餐时,若谁不怕死敢开口邀他这个总裁一块去,不管他有没有去,都会大方买单。   他对她这个秘书也很大方,一年加薪两次,客人送的昂贵礼盒,他常常看也不看就叫她拿回去,因此她和晓星常有好料的可以滋补,晓星学校若有什麽活动,他也会让她先下班,而且年终奖金是其他人的三、四倍,又有额外的租屋津贴、交通津贴、伙食津贴,有这样的上司,她太幸运了,打死她都不要换工作。   回到她位於总裁室前的办公桌,一边整理着桌面,心情顿时轻松了起来。   明天是周末,能带孩子出去透透气,晓星说想去几米广场,说那里有间旧书柜人文咖啡,她想去看看。   哈,她们家晓星就是不一样,同年的孩子都沉迷於线上游戏,可晓星对那个不感兴趣,她喜欢绘画、提琴、书法、拼布,做什麽事都专心又认真,是个让她引以为傲的好孩子。   「要去接晓星了吗?」贺震霆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合身的深色西装裹着宽肩长腿,浑身充满了慑人的威势。   「嗯。」她轻松地抬起星眸对他笑了笑。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不太把自己当他的秘书了,因为只有她知道,他刚才在会议室里那恐怖的雷霆震怒有一半是刻意演出来的,他知道怎麽做才能够把那些平均年龄比他大上许多、他爷爷说不许开除的前朝部门主管吃得死死的。   目前他正在用不间断的加班法,要让那些公司老人受不了,自己申请退休,可是却连累了她这个小秘书也必须跟着天天加班。   幸好,她家晓星敏而好学,周一到周五,都在晓星自己的要求下帮她报名了不同的学习课程,她会自己从安亲班步行到同条街上的才艺班,她只要九点时去才艺班接人就可以了,就算她加班稍微晚了,晓星也能自己步行回家。   当初在找住家公寓时,她就把学校、安亲班跟才艺班的距离都考虑进去了,全部都在同一个社区里,同栋大楼也有不少晓星的同班同学,她跟那些同学们的妈妈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她们也会帮忙照顾晓星。   「星期一连络这个人,是黄子健至今一直有连络的高雄同乡,关於黄子健的事,他知道不少,必要时给他一点甜头,一定要让他出面。」贺震霆在皮夹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她。   她立刻笑逐颜开。「哈,我就知道,我家的嗜血Boss果然还藏了一张王牌。」   「不是要接晓星吗?走吧!」贺震霆说着便率先走出去按电梯。   程睦涵火速把重要文件收进抽屉里上锁,拿了外套、包包跟上。她到时,电梯也到了,这是总裁专用的电梯,所以不会遇到其他同仁。   看他按了地下一楼的停车场,知道他要自己开车,她连忙说:「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忙了一天,总裁还是回去休息吧。」   那些主管都成精了,知道跟他开会不会那麽容易善了,所以都提前去吃晚餐,而她知道他连今天的午餐都没有吃,一直在查黄子健的泄密案。   贺震霆嘴角一抿地看着她。「晓星的爸爸今天有回来吗?他要陪你去接晓星吗?」   她一愣,忙别开视线。「没有……他没回来。」她很刻意的不跟他眼对眼,以免被他看穿她的心虚。   晓星是她的双胞胎姊姊跟男朋友的爱情结晶,因为她们姊妹自小被抛弃在孤儿院,没家世没背景的,她姊姊得不到男方家长的认同,两个人也没办婚礼就生下了晓星,晓星虽然从父姓,但户籍在她姊姊名下。   晓星两岁时,姊姊和男友在一场车祸中双双丧生,男方家人领回了那男生的遗体,但不承认晓星是他们家的骨肉,说是她姊姊跟别的男人乱搞生下的。   那时开始,她就独立扶养晓星,她不想让晓星知道自己的身世会难过自卑,便一直对外声称晓星是她的女儿,她「老公」长期在大陆工作,打算等晓星长大了再慢慢告诉她,自己是她的阿姨,并非亲生母亲。   「你打算一直守活寡吗?」贺震霆再问。   她脸一红。「什麽、什麽守活寡,我们夫妻的感情好得很。」   「不要自欺欺人了。」贺震霆定睛看着她,一脸毫不掩饰的不以为然。「长年相隔两地的夫妻,感情能好到哪里去?这六年来,我可没看过他来接送过你半次。你还是找个理由把他叫回来吧!就不怕老公被别的女人拐走吗?」   嘴上这麽说,他心里想的却是被别的女人拐走最好,那他就可以把她拐来自己身边了。   「咳咳,这就不用总裁操心了。」她不置可否的轻哼。「有时间的话,总裁还是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吧!」   据她所知,他家里一直在催婚。   贺震霆撇了撇唇没回答她,地下一楼到了,两人上了车,总算终结这话题,让她松了口气。   他熟练的把车开出停车场,由於不是下班时间,车流挺顺畅的,很快就到了才艺班。   不一会儿,她在车里看到晓星跟同学一起走出来,晓星笑吟吟地跟同学挥挥手,熟门熟路地自己开後车门上车。   「总裁叔叔好。」孟晓星乖巧有礼地问好。   「饿了吧?」他回头对晓星笑了笑。「我们去吃牛排。」   他不喜欢小孩,独独晓星例外,九岁的她拥有超龄的智商,还有一双跟程睦涵一模一样的星眸,总是带笑。   晓星是个天才儿童,目前已经跳级读小六了,原本她可以跳级读国中的,但程睦涵不想她跟年龄相距太远的孩子一起就学,总担心她被欺负,只肯让她跳级读小六。   「都九点了,要去哪里吃牛排?」程睦涵自然知道是因为她跟晓星都特别爱吃肉,他才会有此提议。   可是,一般西餐厅都是九点半打烊,八点半就不接受点餐了。   「今天是小周末,星光餐厅营业到淩晨两点,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我已经订了位子。」贺震霆微扬唇角,显得俊帅万分。   程睦涵眨了眨眼眸,有点心跳加速的凝视着他专心开车的侧脸。   他越来越像个工作狂了,嗜好就是把自己的能力逼到极限,他的专才跟兴趣都是工作,生活里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整得一干属下都要爆肝。   幸好,在他手下工作待遇超优渥,他从不吝啬分红,很懂得放权和知人善任,因此公司的流动率很低。   他没有娱乐,但很注重体能,认为唯有保持绝佳的体能才能永续经营公司,也唯有绝佳的体能才能有个清明的头脑来下决策,因此举凡剑道、骑马、拳击、潜水、射击、合气道、空手道、跆拳道他都非常专精,她认为他根本是超人。   而且能动也能静,爱动脑的他更是个围棋高手,有职业棋士的水准,涉猎的书籍也很多,平常熟读中外的经营管理学,酷爱看中外的历史名人小说传记,熟读三十六计、孙子兵法和印度的薄伽梵歌,也运用到经营公司上,还叫她有空也多看看,因此她这个小秘也跟着熟读了一大堆艰涩的书。   有时候她真有种错觉,他是不是有那麽一点点的喜欢她?因为他对她太好了,还连带关照了晓星。   可是,她通常很快就会甩开自己这臭美的想法,因为在外人眼里,她有夫有女,而他是黄金单身贵族,条件好得没话说,多少门当户对的名媛千金等着跟他交往,等着嫁入豪门,怎麽也不会看上她这个平凡到不行的小秘书。   他对她好,就像他说的,是跟晓星投缘吧!是因为晓星才对她好的,她可不能再想些有的没的往自己脸上贴金,若被他察觉可就糗大了……   「Shit!」   「啊——」   她听见贺震霆的咒骂跟晓星的尖叫,一回神,竟看到对向一辆油罐车无预警的翻越中央分隔岛,失控的朝他们的车撞过来……     第一章   清晨的阳光洒在殿堂阶梯上,肃心殿的东暖阁里只有批阅奏摺的声音,对於天未亮就在此批摺子的主子,守在门前的宫女、太监跟侍卫,个个自然都是绷紧了神经,连半点惺忪之意也不敢显露出来。   在这一片肃静之中,御前首领太监何喜躬着身子快步而入。「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身着暗紫色龙袍的封腾坐在御案後,他没抬头,但雅俊的眉眼净是不耐。「什麽事?」   对他而言,除了边关有战事,没有什麽称得上大事,他尤其看不惯有人在宫中奔走,徒然制造不需要的紧张感。   何喜头低得不能再低,战战兢兢地答:「回皇上的话,皇后悬梁自缢了。」   「大胆!」封腾倏地抬起龙颜,冰冷的眼眸里净是乍起的怒意。   皇后虽被囚禁在淩翠宫,但宫里伺候的不下三十人,怎麽会让她有机会悬梁?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已经没有气息了。」何喜诚惶诚恐地跪下报告主子。   封腾冷冷的视线扫过去。「传旨太医院,无论用什麽方法都要让皇后活过来,若皇后没有活过来,他们就一起去陪葬,你也去。」   皇后因毒害龙嗣之罪被囚禁於形同冷宫的淩翠宫,虽然到她死为止是不可能踏出淩翠宫半步了,但她也绝不能死。   现在还不是她死的时候,他说她不能死,她就得好好的活着,即便拖着一口气也要活着,直到他说她可以死才能断气。   「奴才这就去……」何喜胆战心惊地起身,心里实在委屈,这关他什麽事啊?太医院救不活皇后,他竟然也要去陪葬,呜,人微言轻啊……   「慢着——」封腾眼里警告意味浓厚。「这件事,宫里宫外,不许泄露半点风声,尤其是如妃宫里,若走漏半点风声,朕同样拿你的脑袋是问。」   如妃也是梁国公楼定允的女儿,如妃知道就等於楼定允那只老狐狸知道,知道之後便会藉口进宫来生事。   「奴才明白。」何喜打了个寒颤。「奴才谨记皇上的吩咐。」   何喜恭恭敬敬的叩了个头才退下,毕竟是首领太监,他知道怎麽不掉脑袋又能把事情办得周全。   何喜退下後,封腾心烦地唤:「柳拓。」   一名身材笔挺,意态刚毅的年轻男子即刻现身。「卑职在!」   封腾蹙着眉心。「去查查皇后是真自缢还是被迫自缢,有什麽人出入淩翠宫。」   柳拓同样眉心紧锁。「卑职即刻去查!」   原本毒害龙嗣是死罪,而皇后之所以没被处死,只囚禁了起来,自然是因为她背後的那股势力——梁国公楼定允。   皇后是梁国公府的嫡长女,只要楼定允还手握权势,她就能活下去。   至於封腾……他自然是不在乎这个女人的,他恐怕连她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只要她不要生事来烦他,不要死了让他无法对梁国公交代,他根本不会在乎她在淩翠宫是怎麽过日子的。   天家富贵,而天家……也无情。   大年三十,永乐宫花团锦簇地举办着新年庆典,虽然封腾下旨一切从简,但太后的懿旨却是要办得隆重盛大,让天下百姓皆知大观王朝是目前中土最强盛的国家,自然也有显显自己太后威仪的意思。   封腾这两年是越发不听她的话了,她渐渐感觉到掌握不住他的力不从心。   虽然封腾表面上仍然对她恭敬,但她毕竟不是他的生母,打从先帝把他交由她扶养,她就没对他付出过关怀,往後他会怎麽对她,这十分难料,她必须再找一个她可以掌握的皇帝才能高枕无忧……   「俗气。」宋太后看着浑身都是富贵装束、金玉锦绣的皇贵妃宋芊仪连连摇头,她发髻上的硕大明珠尤其碍眼。「连哀家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说皇帝会看你吗?」   今日的家宴上,众宫妃争奇斗艳,无非就是想吸引封腾的注意,但在她看来,封腾的眼光并没有被她们之中任何一个吸引,他一直置身事外,没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麽。   宋芊仪并非不美,容貌也是万中选一,艳丽非凡,二十出头的她风华正茂,但许是被冷落太久了,不管怎麽打扮都像凋零的花,没有半点生气。   「臣妾已经尽力了。」宋芊仪气恼的坐下,宋太后是她的亲姑母,自小最是疼宠她,两人感情亲厚,在太后面前她也就没分寸,不讲究礼仪了。   「哀家让你给敬事房多送点好处,你可做到了?」宋太后轻轻托着茶盖,锐利地盯着宋芊仪问道。   许是久居高位,她自有一股雍容气度,宋氏是大观王朝历史最悠久,门第最显赫的王公贵族,也是大观王朝第一的豪门贵阀,庞大的势力和关系让她在前朝和後宫都呼风唤雨。   「臣妾给敬事房总管太监送的银子,够那奴才十辈子吃穿不尽了,可皇上就是不翻臣妾的牌,臣妾能有什麽法子?」   她也抓心挠肝呢,作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再得到皇上的宠爱,在这宫里重新火起来。   她爹是右相,权倾朝野,自小她便被娇宠着长大,要什麽有什麽,入宫之後,虽然上面还有个皇后,但她才是真正的後宫之主,入宫之初,也曾让封腾非常迷恋她。   可是现在,她已经很难单独见上封腾一面了,每每精心炖了补品去求见,他都推说政务繁忙不见,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冷落,早积了满腹怨气牢骚,万一封腾永远都这副样子,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独守空闺了?   「姑母,您没有别的法子吗?仪儿心里实在慌啊……」宋芊仪贝齿轻咬红唇,眼神十分黯然。   听到宋芊仪自称小名,宋太后也心软了,她一生没有生育,宋芊仪是她兄长的女儿,未入宫前,她看着宋芊仪出生的,就像她的女儿一般,她一直希望宋芊仪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让宋氏一族世世代代风光下去,富贵不断。   「唉。」宋太后搁下茶盅,公道地说:「皇上连他过去最宠爱的如妃都冷落了,也不能怪你。」   闻言,宋芊仪更加愁眉不展了。「现下皇上只召新人侍寝,仪儿担心若她们之中有人怀了龙胎……」   封腾即位後曾大封六宫,皇后之外,她这个皇贵妃之下还有郑贵妃、庄贵妃,她们两人皆是封腾太子时期的侍妾,都已服侍封腾多年,贵妃之下有如、丽、柔、真四妃,四妃之下是元、贤、慧、昭、敬、顺六嫔,六嫔之下还有贵人、丽人、采仪、采容、采女无数,他虽喜新厌旧,倒也雨露均沾,她和如妃、丽妃、元嫔、艳贵人最为得宠,几乎是轮流侍寝。   可如今,封腾不翻嫔之上的牌子,只召幸那些位分低的采容和采女,且不固定同一人,即便临幸了,也不晋她们的位分,实在令她跟其他嫔妃摸不着头绪,想迁怒那些低下的采容、采女嘛,也不知要迁怒哪一个才好。   她真的很纳闷,过去封腾虽不若宠爱如妃和艳贵人那麽的宠爱她,但一个月也有几天会召她侍寝,可如今,她这个大观王朝唯一的皇贵妃当得极其窝囊,已经两年未沾帝王雨露了,她连一点吹枕头风的机会都没有。   「你道龙胎是那麽容易怀上的吗?」宋太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气,慢慢抿着茶水,慢条斯理地说:「怀了龙胎也要能生下来才有用,生下来也要能养得活才有用,一个死胎是不能跟咱们争天下的,你就不需要担心这个,想想怎麽得到皇上的宠爱才是正经,没有宠爱,你便什麽也不是。」   宋芊仪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是啊,没有宠爱就什麽都不是,所以她必须再得到皇上的宠爱,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要想方设法怀上龙胎,这才是在後宫生存的王道!   「唉,老天真是不长眼,皇后娘娘那麽清心寡慾,又从来不责骂咱们这些卑微奴才的尊贵之人,醒来却变成了傻子,什麽也不记得了。」   上林苑里,三名宫女在清扫深秋凋零的枯叶,其中一名高瘦宫女叹道。   一名小脸宫女介面:「是啊,好不容易从阎王爷那里捡回一命,足足躺了三个月,一开口竟然问这是哪里,问跟前伺候的宫女太监是什麽人,就这麽浑浑噩噩地过了半年,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你们知道吗?」一名圆脸宫女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我有个好姊妹在淩翠宫里当差,听说皇后娘娘是中邪了,是皇贵妃娘娘行的巫蛊之术,皇后娘娘才会鬼附身似的去悬梁,都已经断气了又转活回来,但也变成不认识人的傻子,还哭了好几天,直问为什麽让她遇到这种事……」   「胡说什麽啊?」小脸宫女忙摀住圆脸宫女的嘴。「这话叫人听去了还得了,你不想活啦?这是咱们这些奴才能私下议论的吗?」   圆脸宫女不由得朝四周望了望,见四周确实无人,只有她们三个,她又继续小声地说道:「不然皇后娘娘怎麽醒来後常讲些让人听不懂的话?什麽我要回去,我不要当皇后,夜里又常发恶梦,口口声声唤着小心小心,还会尖叫,说什麽油罐车的,那油罐车究竟是什麽,没人搞得懂,你们能懂吗?」   「别说了。」高瘦宫女脸色一正,喝止道:「这些话若是落到旁人耳里,定要惹出祸事呢!你那在淩翠宫当差的姊妹第一个遭殃,竟把如此隐密的消息泄露给你,只怕要挨一百个板子都不够。」   一百个板子……那岂不是身子要废了?圆脸宫女吓得噤声了,她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下,再也不敢多话。   没一会儿,三人手脚俐落地把枯叶扫完,匆匆离去。   待三人走远了,封腾这才从花丛後绕出来,脸上表情依旧叫人看不出心思,随侍在侧的何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龙颜,不敢随意乱猜主子的心意。   半晌,见封腾还是不开口,他才大着胆子请示。   「皇上,那几个奴才竟敢在宫里造谣生事,还在背後议论皇后娘娘,是否要将她们送交慎刑司处置……」   封腾敛眉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思量着什麽,最後说道:「去查查她们所言是否属实,朕要知道皇后白天夜里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许漏掉,听明白了吗?」   何喜领命道:「奴才一定将此事办好。」   封腾遥望着淩翠宫的方向,面色喜怒不明。   皇后悬梁自缢已是九个月前的事,当日深夜太医院回报已竭尽全力救回皇后之後,他便对此事没再过问,只要皇后不死,她是怎麽活下来的,他一点也不感兴趣。   那时,他曾命柳拓暗查皇后自缢的真正原因,为的是不让同样的事再发生,而柳拓给他的答案是,皇后幽禁淩翠宫两年多的日子,不堪清冷之苦,对後位也毫无慾望了,只想一死以求解脱,那日佯称头痛欲裂,趁宫人忙着去请太医时,又疯狂尖叫,状若疯癫,左右侍女吓得也去催请太医,她便用预先藏着的白绫悬梁。   但现下……   皇后是真傻抑或装傻,她醒来後满口疯言疯语又是所为何来?他要一窥究竟了。   严整肃穆的宣政殿上,众臣又为了废後之事争论不休,身着明黄色龙袍的封腾很是不耐地坐在龙椅上,一脸厌烦的看着那帮大臣。   自从皇后被囚禁以来,废後的声浪就不绝於耳,主要来自宋太后的宋氏一族和曹国公郑归一派。   宋太后想让宋芊仪入主中宫,定是要推动废後的,而郑归的女儿郑宓贵为贵妃,是目前唯一诞下皇子的嫔妃。   皇子封阳,今年八岁,封为晋王,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储君,郑归自然希望自己女儿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这麽一来,嫡出的长子长孙,没理由不继承大好江山,到时他这个皇帝的外公便能进一步掌握朝政了。   然而,有废後的声浪自然就有保後的声音,保後派来自皇后楼织宁的父亲,也就是一品梁国公兼威远大将军楼定允,他手握天下兵马,又有无数将领门生,许多朝臣唯他马首是瞻,拥有无人能撼动的地位,这便是即使是宋、郑两派人马急於罢黜皇后,也不敢硬着来的原因。   「皇贵妃代理皇后之职已近三年,将後宫管理得井井有条,且皇贵妃出身显赫,贤良淑德,誉重椒闱,德光兰掖,做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当之无愧。」平阳侯朱煜率先奏道。   「启禀皇上,微臣认为郑贵妃才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选,郑贵妃出自名门,伺候皇上多年,懿德懿容、垂范万众,且为我大观皇室诞下皇子,这份大功後宫嫔妃无人能及,母以子贵,立为皇后乃众望所归。」御史大夫彭程立即跟进,他是郑归的人马。   「臣禀皇上,皇贵妃虽贵为贵妃,但仍保持着俭朴之风,不事奢华,对太后更是恪守孝道,晨昏问安,随侍陪伴,我大观王朝向来以孝立国,皇贵妃的典范足以担当皇后大任,请皇上明察。」礼部尚书魏安煞有介事的奏道。   殿上有一半的官员皆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众人皆知宋芊仪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向来疼爱她,她也几乎天天往太后宫里献殷勤,跟孝不孝可以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再说了,说宋芊仪不事奢华就更是睁眼说瞎话了,後宫之中,还有比宋芊仪的碧波宫更富丽堂皇的宫殿吗?不是最精致的膳食她不动筷,嘴巴之挑剔常让司膳房叫苦连天。   「启禀皇上,边关战事繁起,还有人花心思在琢磨废後之事,将国事摆在一旁,令微臣实在忧心。」楼定允说话了,意思很明显,边关战事还得靠他,谁敢废了他女儿这个皇后?   封腾的眼睛微眯,眸光沉沉,深处有怒火隐约跳动,这说明了他很厌恶这种事。   要是有闲工夫在这里针锋相对,谈论废不废後的问题,不如想想怎麽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好,在他看来,他们个个都怠忽职守,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说完了吗?还有哪位爱卿要为废後之事上奏,朕洗耳恭听。」封腾瞪眼,讥讽地问。   此言一出,大殿顿时鸦雀无声,再也没人敢上奏了,哪个不要脑袋的敢让皇上洗耳恭听?   「既然诸位爱卿都无事要奏了,那换朕有几句话要对爱卿们说。」封腾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个一个的看过去。「诸位爱卿在朝为官,食俸禄,报皇恩,理应克尽职守、苦民所苦,若不能荡平贼寇,也应为朕分忧解劳,为天下百姓着想,并且谨言慎行,知道事情孰轻孰重,以免遭杀身之祸,不是吗?」   几句话说得既轻且慢,但殿上大臣越听越是心惊,皇上这番话是在……是在威胁他们吗?   大臣们变了脸色,惶恐的纷纷下跪叩首。「臣等惶恐,请皇上恕罪!」   「没让你们跪,都起来吧。」封腾睥睨又漠然的看着他们。「後宫之事,是朕的家事,众卿干涉到朕的家事上来,莫非是想取朕而代之吗?」   话说得如此直白,朝臣均吓出一身冷汗,再度下拜,齐声道:「臣等该死!请皇上降罪!」   封腾唇角一扬。「诸位爱卿是很该死,但念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就免诸位爱卿死罪,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从今尔後,谁再上奏废後之事,朕便当谁有谋逆之心,朕必除之而後快,否则朕会寝食难安,众卿听明白了吗?」   「微臣惶恐!」群臣的额头已经叩到冰凉的地面了,没人敢抬头看封腾讲这话时是什麽神色,个个坐立难安。   他这招丑话说前头可真吓坏他们了,他们比较习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方式,不再让太後干涉朝政之後的封腾委实令他们摸不着头绪,时时提心吊胆啊!   「韩爱卿!」封腾忽然开口。   被点到名的御史大夫韩真吓了一跳,连忙诚惶诚恐的向前一拜。「微臣在,」   封腾看着韩真——略略挑了挑眉。   「卿家足智多谋、博学多闻,朕想问问你,有些功臣居功自傲,又有些朝臣毫无君臣之礼,更有入……纳……进言之名要眹照着他们的意思做,但是他们又没犯什麽大错,不能送去大理寺,该怎麽让这些人不敢再顶撞朕才好?」   楼定允闻言脸色丕变,这居功自激的功臣说的不是他又会是谁?   当初若不是有他的扶持,凭封腾的本事能坐上龙椅才有鬼,但如今,封脐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臣以爲,应当重设先帝在位时的廷杖之刑,树立皇上权威;」韩真揣晔着上意说道。   一时间,殿中一阵慌乱,人人自危。   先帝跋扈专横,容不得有人说一句不是,所以设了廷杖,专门惩治倚老霣老、公然抗旨、冲撞圣上的大臣,当廷施以杖资,轻者十杖,重则百杖。   但是,自封腾登基之後,廷杖便取消了,一来他根本无心朝事,二来他根本没有身爲皇上的权威,使不出杖资的魄力,也不敢对哪个大臣杖责。   「卿家这主意甚好。」封腾带着一抹微笑,赞许的点了点头,旋即没商量余地的看着衆臣宣布:「明日开始,重设廷杖!」   殿阁大学士章学仁立即出班跪奏。「万万不可啊,皇上!」   封腾冷笑。   此人乃楼定允的派系,此时出声当然是要带头反对廷杖,他仗着有楼定允这座大靠山,吃定了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不敢真正将他如何。   「微臣斗胆,请皇上收回成命!」章学仁声音清朗、义正严词地道:「如重设廷杖,那麽朝堂之上就无人敢向皇上纳谏进言,臣以爲非但不可重设廷杖,还要奏请皇上立废此刑,以安群臣之心!」   封腾直直的看着章学仁,沈着脸道:「朕偏是要一意孤行,你要拿朕如何?」   章学仁怔了一下。「呃——」   他被问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封腾的眼神就像平静的湖水一般,没有一点的波动,但却令他迟迟不敢再进言,只得动讪地说:「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封腾神色冷淡的移开,扫过衆臣,「还有谁想让朕收回成命?」   殿中鸦雀无声。   见殿上再没人敢说话,封腾见好就收。「退朝!」   下朝之後,他如常回到肃心殿的东暖阁里批阅奏摺,何喜连忙送上凝香的甘露茶,封腾啜了几口,便握着茶杯把弄。   那班都在打他龙椅主意的老狐狸,这只是开始,他会让他们连想的机会都没有……   「啓弃皇上,您让奴才查的事都在这里了,皇后平时白天夜里的言行举止跟说的话,没一句漏掉的。」何喜边说边呈上一封密函。「皇后娘娘几乎每夜梦里都要唤小心数十次,也不知是发梦还是在叮嘱谁小心。」   封腾打开密函,视线定在那一行行的字上,眼眸微微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这皇后……   「微臣参见如妃娘娘。」楼定允一下朝便隐密地来到如妃的住所——醉嫣宫。   如妃曾是皇上最宠爱的宠妃,因此醉嫣宫的奢华与皇贵妃宋芊仪的碧波宫不分轩轾,伺候的宫人也最多。   「这里又没外人,爹就别多礼了。」楼织媚坐在精致的镂空雕花窗前,她使了个眼色,贴身婢女丁香便会意地领着其他宫婢退下,还细心地关上房门,让他们父女俩密谈。   楼定允见没有了外人,也就不拘礼节了。「媚儿,你听好了,今年的采女选秀,爹会安排两名亲信的闺女入宫,到时你得想法子栽培她们,让她们在衆多采女中脱颖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爹!」楼织媚不情愿的蹙起了秀眉。   楼定允沈声道:「爹知道你不乐意,但皇上冷落你已是不争的事实,既然皇上只临幸新人,咱们就要变出让皇上肯临幸的新人来,这是爲了咱们楼家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你要识大体。」   楼织媚没好气道:「难道爹爹就不能想想怎麽让皇上召幸女儿的法子吗?您门下食客衆多,就没一个有用的吗?」   「皇上的心思,如今谁能摸透?」楼定允顿时拉下脸来。「皇上不召幸你,爹能逼得他召幸你吗?」   楼织媚咬着唇沈默不语,打从心里威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塞闷。   想她曾万千宠爱於一身,如今得不到皇上的宠爱就算了,还要安排别的女人承欢龙宠,她怎麽受得了?   她是庶女,在府里原没什麽地位,她和她娘事事都被大夫人踩在脚下,若不是姐姐成了皇后却不得皇上宠爱,爹也不会将她送进宫来。   进宫後,她意外的获得了皇上的宠爱,时不时便召她侍寝,还一路从采女晋到了贵人,又从贵人晋到了嫔妃,皇上足足宠爱了她三年,赏赐的奇珍异宝堆满了她的小金库,不知道让多少人又嫉又妒,也连带着她娘亲在楼府受到了重亲,大夫人也不敢随便使唤了。   然後,某一天,皇上召幸了新得的江南美人艳贵人之後便开始冷落她,也连带着冷落其他嫔妃。   那艳贵人的出身非常卑贱,是江南有名的歌妓倪艳儿,皇上出游江南时对她惊爲天人,承叹一夜之後,命她伴游江南半个月,之後皇上便坚持带她回宫,封爲贵   人,因此宫人绘声绘影地谣传艳贵人拥有过人的房中之术,才叫皇上如此着迷。   总之,自从两年前皇上召幸了艳贵人之後,从此就不再召幸嫔妃了,只召幸新人,而且喜新厌旧,从不召幸同一人两次,甚至还莫名其妙地将艳贵人打人冷宫,任凭她如何的哭天抢地,他也不爲所动。   幸好,虽未召幸,但月银与逢年过节的赏赐并没有少,六宫照常运作,也没再封新的嫔妃,依然囚禁着皇后,依然由皇贵妃宋芊仪代理皇后之职打理後宫,   只是,没有了皇上的宠爱,宫里的人也不再对她另眼相看了,让她日子过得没滋没味,一心只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如果你的肚子争气,爹也不必出此下策。」楼定允惋惜道:「可惜你在圣眷正隆时没能怀上孩子,否则以皇上对你的宠爱,若是个儿子,铁定会被立爲太子。」   「现在说那些有什麽用?」楼织媚气恼道:「皇上不只冷落女儿,这两年,後宫所有嫔妃都被冷落了,这也不能怪女儿。」   「所以说……这中间是否有什麽古怪?皇上过去深麽宠爱你,怎麽会一夜之间就把你抛诸脑後,怎麽想都於理不合,这问题他不知思考过几千次了,总也得不到答案。   楼织媚没好气道:「皇上喜新厌旧,这有什麽可想的?」   楼定允沈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更应当睫爹的话了,若我们安排的采女能懐上龙胎,再交由你扶养,藉此入主中宫,等他登基後,你未来的太後之位不就稳如盘石了,宋芊仪纵有太後撑腰,也比不过你呀!」   楼织媚有些动摇了。「爹别忘了还有郑宓那个贱人参」   楼定允眉梢一挑。「爹自会收拾郑归那帮人,他们想哄皇上立晋王爲太子,爹就无中生有出几件事来,让皇上对郑归産生戒心,让晋王当不成太子。」   楼织媚皲了皴眉。「女儿可不认爲现下的皇上会像过去那麽好摆弄。」   楼定允脸色变了变。「你是说皇上前日对夏税、秋粮进行检査一事吗?」   皇上从来不过问上缴国库的夏税和秋粮,国库几乎握在他手里,但前日皇上却大动作的进行了检查,虽然早有他宫里的内线通风报信,让他做足了准备,但还是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总之,女儿现在无法对皇上産生任何影响力了,爹爹自己小心就是。」虽然她是靠着娘家权势才得以入宫的,但她也不想被连累。   「娘娘,宁国公主来向您请安。」暖阁外丁香扬声禀报。   那丫头又来干麽?楼织媚不耐烦地道:「叫她回去吧,本宫身子不适,明日再来请安。」   宁国公主封月的生母柔妃死後,皇上便将封月交由她扶养,说她善良、贤淑,定能教出端庄的淑女,她笑着应承,但事实上她根本对养孩子没兴趣,尤其又是柔妃所生的孩子,长得跟柔妃一个模子刻出来,她每每看了更是厌恶,派了贴身内监把她推进池子里想淹死她,没想到她福大命大竟然没死,醒来之後也不像过去那麽胆小怯懦,还没事就常盯着她瞧,让她更讨厌了。   柔妃在世的时候常常称病要皇上去看她,装柔弱博取皇上的怜爱,更有几次皇上人在她这里,却被柔妃使心眼骗走了。   於是,她就派人在柔妃每日的汤药里动了些手脚,最後柔妃还真的病死了,让她觉得很痛快,因此她对柔妃的女儿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看,害不死她也要冷落她,教她难受。   「公主对你倒是颇爲敬重。」楼定允心机深沈的劝道:「你也别太不踩她了,皇上虽然冷落嫔妃,但对他仅有的三名子女还是很看重的,就算是做给皇上看,你就对她假意关怀些。」   楼织媚不以爲然,「我不喜欢那孩子的眼神,一点都不像六岁孩子。」她总觉得自己在养虎爲患,但又不能跟皇上说她抚养公主。   「没让你喜欢。」楼定允有些怒了,用嫌恶的表情看着这个朽木不可雕的丫颁,真不知道她当初怎麽会得到封腾的宠爱。「是要你做给旁人看,最好能传到皇上耳里就更好了。」   「如果传到皇上那里能得到皇上的宠爱,那女儿当然胁把她当宝来对待。」楼织媚也不高兴了,人人都当她空有长相没有头脑,其实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来,皇上已经变了,现在不管任何人做什麽都不能得到他的宠爱,而她笔的权势也不会长久,她在宫里又斗不过宋太後和宋芊嬢,她必须另找靠山了。     第二章   淩翠宫的暖阁里,临窗的软榻上,一名容貌秀美雅致、身姿单薄削瘦的年轻女子靠坐在窗台边,她单手托腮,一双水眸懒洋洋地凝视着窗外那高悬在天际的一轮明月。   她维持同样姿势已经很久了,她在幻想自己要是也能像嫦娥那样奔上月亮就好了,或许这麽一奔,她就可以跨越时空,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对,她就是在车祸後穿到了大观王朝的程睦涵,她醒来後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也不能开口讲话,眼睛像被胶水黏住似的睁不开,只听到有人一直在哭,边哭边喊着娘娘、娘娘。   她一定是在医院里,一定是在作梦,不然就是旁边病床有人在看古装剧。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能睁开眼睛时,她赫然看到一张脸上布满泪水的小脸,活脱脱一名古装宫女打扮的少女跪在她床边喜极而泣的说个不停。   「娘娘……您总算醒了……呜呜……您这是何苦?这般寻死,岂不亲痛仇快,称了那皇贵妃的意吗?」   什麽意思?   这古装宫女在说什麽?   爲什麽没看见医生护士?还有,晓星跟贺震霆呢?他们在哪里?   「娘娘,您的冤屈还没洗刷呢,您千万不能再寻短了,否则世人只当您真毒害了皇贵妃的胎……」   「娘娘!」一个还没说完,另一个杏眼桃腮的宫女奔进来,同样扑通一声跪在她床边,也开始又哭又笑。「娘娘您醒啦!您总算醒了,若您有什麽不测,奴婢也只能跟您一起去了,娘娘……呜呜……」   什麽娘娘啊?现在的状况到底是怎样?帮帮忙别一直哭,说个清楚吧,她想知道啊……   但是她怎麽也动弹不了,後来足足躺了三个月才能自己起来走动。   在那三个月里,她依旧是无法开口,只能听到外界的声音,看到在她眼前走动的人,心凉的发现身边都是古装人,但她还是不死心,不肯面对现实,她不断的告诉自己!她在睡觉!   可是,这梦也实在太长了吧?而且每天都有宫女把她扶起来喂她三次药,那药汁苦得让她无法自欺欺人是作梦,哪有人在梦里喝这麽苦的药,还一天三次?有时还因爲太苦而作呕。   於是,她总算面对了现实,她不是作梦,是穿越到另一个世界了。   面对了现实之後,她就比较肯用心留意自己的处境,费了些时日,她摸清了原主的来历。   从那些宫女口中得知原主是大观王朝的冷宫皇后,名叫楼织宁,她是梁国公府的嫡长女,因爲毒害龙嗣被囚禁在这座名叫淩翠宫的冷宫里已经两年了。   神奇的是,原本属於楼织宁的记忆一点一滴的回来,於是她知道,楼织宁原就不受皇上宠爱,又被囚禁在形同冷宫的淩翠宫,因冷宫漫漫岁月难熬,看不到任何希望,个性很闷的她也不想看到自身红顔老去的残样或被囚禁到疯癫,才会在了无生趣之下悬梁自缢。   因此,她的魂魄穿越了时空,依附在楼织宁身上。   而真正的楼织宁去了哪里?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恐怕是如了她的愿,在那三尺白绫上香消玉殒了。   真正的楼织宁一死百了,什麽牵挂和烦恼都没有了,可是她不同,即便她魂穿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她也放不下晓星。   晓星不知道怎麽样了?她和贺震霆有从那场车祸死里逃生吗?还是跟她一样,都在那场车祸里「死掉」了?   直到现在,都过了九个月,她还是每夜作恶梦,梦见油罐车向他们冲过来,轿车轰然起火,瞬间变成了一团火球,那烈焰冲上了天际,她清楚听到晓星惊恐的尖叫……   每回从恶梦中惊醒,她就焦虑不已,晓星如果大难不死,会受多重的伤?她一个九岁的孩子要怎麽自己撑过?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心痛难熬,揪心的不能自己。   至於贺震霆,她更是不敢去想了,那麽骄傲的人,如果毁容了或截肢,那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他要怎麽活下去?   老天没让她死,却让她穿到了这陌生的大观王朝,她应该要庆幸吧?至少她的灵魂还活着,至少没让她在车祸的瞬间死去,现在她还可以抱着希望而活,告诉自己,她和晓星会有相见的一天……   「娘娘,时间已经很晚了,司膳房早已将膳食送来,是否现在通传?」尚茵进来请示。   楼织宁倦懒地轻擡眉眼。「撤了吧,本宫没胃口。」   当她脑中渐渐出现楼织宁的记忆之後,她知道她醒来看到的那个宫女就是眼前的尚茵,是她未入宫前的贴身婢女,自小一起长大,两个人像亲姐妹一般,尚茵是她可以信任的人,这让她比较有安全感。   「娘娘要保重凤体啊。」尚茵担忧不已。「您今天还没吃任何东西,再这麽下去怎麽成?」   「知道了,传膳吧!」她知道尚茵是爲她好,如果她不吃个几口,尚茵会跟她在这里耗下去。   唉,并非她不想吃,她也知道要活下去就要吃东西,但是宫中膳食实在难以入口,她也不懂爲什麽送来的净是些素食,而且无油少盐,清淡的难以下咽,这让爱吃肉的她很无言,可是碍于冷宫皇后的身份,又不能叫司膳房烤些五花肉来给她吃,感觉那麽做似乎有失身份。   难道原主就爱这样清淡如水的饮食吗?   她是有了楼织宁的记忆,可是并不是全部,常是看到了才会想起来,有时需要一段时间,像是另一个婢女冬儿,每天在她眼前伺候,她有天才忽然想起来她是冬儿,在那之前,只知她叫冬儿,记忆里全然没有跟她相处的片段。   因此,她不敢莽撞行事,她在这里孤立无援,不知道被人发现皇后灵魂已被掉包会有什麽下场?会不会把她处死?或是把她当成妖魔鬼怪,对她严刑拷打,逼问她真正的皇后在哪里?   那种事不能发生,在她还没找到回去现代的方法之前,绝不能让人发现她不是真正的皇后……   「娘娘,您尝尝这个,是特地爲您做的素饺子。」尚茵殷勤地帮忙布菜。   楼织宁提不起进食的劲儿,尝什麽都一样,没滋没味啊……   好不容易吃了小半碗饭,又喝了半碗汤,尚茵总算放过她了。   用过晚膳,她忽然兴起想去外头走走的念头,或许看看浩瀚的天际,会找到什麽回去现代的方法也不一定。   「现在梅花正开呢,娘娘出去透透气、赏赏花也是好的。」尚茵细心的爲她系上斗篷。   主仆二人信步走到淩翠宫外,这里离皇宫很远,要过来还要经过一大片枝叶遮天的树林,十分冷寂阴暗,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所以也不太讲究宫规了,她让其他宫女内侍不必跟着,他们也乐得随她,对於一个随时可能被问斩的冷宫皇后是不需要太上心的。   说起来,淩翠宫是比冷宫好多了,皇上没将她囚在冷宫已经是看她父亲的面子了,若囚在冷宫,跟那些疯了的、失宠的、失去孩子的嫔妃住在一起,她可能早就跟着一起疯了。   「没想到外头这麽冷……」尚茵懊恼地道:「奴婢再进去帮您拿件厚斗篷,您可千万不要走远了。」   「知道。」她看看自己。「本宫这副破身子还能走去哪?」   她身体很弱,也不知是原本就弱还是「死而复生」才变得这麽弱?   尚茵说,她悬梁被救下後已没了气息,是太医院的太医们连手拚死抢救,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过去,她才活了过来,因此大夥都说她是死而复生。   确实是死而复生,楼织宁死,她程睦涵生,因此她一直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她叫楼织宁,她的名字叫楼织宁。   她要牢牢记住这个名字才不会露出破绽,才不会爲自己招来危险,她要活着,活着比什麽都重要,活着才有希望回到现代见到晓星,不然一切都是空想空谈。   「这里的梅花确实很美。」她慢悠悠的走在梅林间,风一吹,落花像雪一样飘下,她好玩的伸手去接花瓣,喃喃自语着:「不过这深宫里的日子也够无聊的,这里的人究竟都是怎麽打发时间的?」   未穿越之前,她可是从早到晚忙得一刻不得闲的万能小秘,穿越後的日子简直无聊透顶,她都快发霉了,也真亏原主在这里待了两年才自尽,要是她,可能一个月就自我了断了。   她先是在宫墙下晃悠,看看天际,又看看地面,什麽回现代的灵感都没有激发出来,就信步走得远些,夜空下,忽然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天而降,一把锋利长剑直直朝她刺来。   她呆了,这是什麽情形?   那人在黑夜里就像忍者般,出现的让她措手不及,她根本无从反应,只能惊骇的瞪大了眼,任由那长剑剌到了她的咽喉前……   她要死了吗?死在古代?   「锵!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惊心动魄,有一把剑淩厉的挥过来,准确地格开了蒙面人的剑。   她看到一个侍卫装束的男子飞快地变招与蒙面人过招,剑光划过,两人身手势均力敌、难分轩轾。   看着两人那游走如灵动蛟龙的剑势,她几乎以爲自己在看3D电影了,是「卧虎藏龙」逦是「龙门客栈」啊?看得她心脏差点跳出胸口。   她正目瞪口呆的不知如何是好,侍卫装束的男子剑势一转,淩厉地朝蒙面人刺去。   同时间,无数玄色劲装、着甲佩剑的带弓侍卫急奔而来,一看便知是宫中侍卫,他们呈圆形团团将蒙面人和侍卫装束的男子围住,高下立见分明。   眼看蒙面人就要被擒住了,电光石火间,他握住了侍卫装束的男子的剑尖,用力刺进自己胸口,鲜血从他胸口渗出,侍卫装束的男子着急的要阻止这一切,但蒙面人似乎铁了心要死,再奋然举起自己的剑,挥刀自刎,鲜血几乎是用喷的喷出他的颈脖,他缓缓倒下,双眼爆凸。   「啊!」楼织宁吓得面色惨白,跌坐在地。   血腥……太血腥了,未穿前哪看过这种血腥场面,但其他人却像没事发生似的,那侍卫装束的男子还去探蒙面人的气息。   她别开头去,整个人瑟缩发抖,腿都软了。   那蒙面人身体都快跟头分家了,人已经死了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还探什麽气息?这里的人是怎麽回事啊?怎麽可以这麽堂而皇之的杀人……   哦不,不是杀人,蒙面人不是被杀的,他是自杀,只是自杀的手段实在太激烈了,让她心里很不平静。   「卑职救驾来迟,让皇后娘娘受惊了,请皇后娘娘降罪!」那侍卫装束的男子在她面前抱拳半跪了下去。   她惊惶的看着他,又看向他的手,想到他刚刚若无其事的去探那屍首的气息,她不禁毛骨悚然,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看来皇后吓得不轻。」   一个低沈的男性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楼织宁擡眸,还因爲刚刚才有人死在她面前而粉唇微颤。   皎洁的皓月下,她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修长挺拔的身影,一袭白衫,面如冠玉、目若星辰、英姿不凡,乍看之下锋芒内敛、不可侵犯,却又是十足的美男子。   这是……   她记忆里有这名男子,却一时想不起来,因此她也不敢贸然开口。   「娘娘……陛下?!」尚茵拿着斗篷匆匆而来,先是被眼前紊乱的场面吓到,跟着又被立於楼织宁身前那尊贵无比的天子吓到。   她慌忙跪下请罪。「奴婢该死!没有保护好皇后娘娘,请陛下降罪!」   封腾挑了挑眉梢。「没看到皇后在发抖吗?还不快爲皇后系上。」   尚茵微微一愣,忙磕了个头。「是!是!奴婢遵旨!」   她连忙爲楼织宁系上斗篷,而楼织宁则是吓了好大一跳,不敢随意开口。   这个人竟然是皇上?是大观王朝的天子封腾……   想必原主已经很久没见过她的皇帝老公了,她才会一时想不起来这面熟的人是谁,记忆这样忽隐忽现的真的很麻烦。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尚茵才爲她系好斗篷,正要扶起她时,封腾却对她伸出了修长的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不只她愣住了,尚茵也愣住了,一旁那侍卫装束的男子也是明显一愣。   出於本能,楼织宁把自己的手交给了封腾,而尚茵也猛然回过神来,忙在一旁帮忙搀扶。   「皇后深夜在此赏花观月,虽是好兴致,却给了歹人下手的机会,以後莫要再如此了。」封腾虽然松了她的手,但双眸却瞬也不瞬的看着她。   楼织宁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记忆里虽然闪过跟他相处的片段,但太少了,好像婚後两个人便没怎麽接触,连话也很少说,是要叫她怎麽跟他对答?   她想了想,欠身道:「臣妾会谨记在心的,多谢皇上关怀。」   她想着这样回答应该很安全吧?哪知道封腾却微微挑眉,不置可否的定睛看了她片刻,但什麽也没说,让她摸不着头绪。   「柳拓。」封腾忽然开口。   刚刚那名侍卫装束的男人立即向前。「卑职在!」   封腾问道:「是什麽人这麽大胆,竟然夜闯淩翠宫行剌皇后?」   柳拓躬身奏道:「啓禀皇上,行刺皇后娘娘的歹徒当场自尽,已经无从查起。」   封腾讽刺地扬起嘴角。「无从查起?宫闱禁地,是寻常人能闯进来的吗?将他的屍首送交大理寺,查明他身上所有对象出自何处,以物追人,一条线索都不许放过,一定要查出幕後指使。」   「卑职领命!」柳拓蹙着眉心,他的双眉几乎纠结。   皇后都囚在这冷宫近三年了,竟然还有人想要她的命?   当然了,这当然是有心人所爲,既然如此,必是做得不留痕迹,要查出来比登天还难,况且如果查出来了,这幕後指使之人说不定也不是身爲皇帝的封腾说动就能动得了的,再说了,封腾会保护皇后吗?他不会……   「夜深了。」封腾锐利的眸光从柳拓深蹙的眉心收回,他淡淡地道:「送皇后回去,即刻加派侍卫保护皇后的安全,不得再发生今夜之事。」   「卑职遵旨!」   楼织宁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封腾一眼,感觉不出他对自己的冷淡之意,甚至还觉得他有些熟悉。   她是吃饱了没事出来走走、散散心消食,那他呢?总不会也吃饱了散步消食到这密林冷寂、幽僻冷清的淩翠宫来吧?   那他是来做什麽的?   日升月落,又是一天的开始……   楼织宁托着腮,绞尽脑汁的想着昨夜的事,想着是什麽人要剌杀她,想着封腾爲何要来淩翠宫,这些事都跟她的安危息息相关,因爲照理来说,行刺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很危险。   她自然知道原主并没有毒害龙嗣,她是遭受陷害才会被囚禁的,所以刺客不可能是那所谓的受害者皇贵妃宋芊仪派来的,那麽还有谁想要她的命?   哦!不,不是想要她的命,是想要皇后的位置才对。   她记忆里出现的原主是一名被父母当棋子的女子,在封腾未登基前,她是太子妃,却是个不被宠爱的太子妃。   封腾虽贵爲太子,且自小由当时未出半子的宋皇后扶养,但志大才疏,资质平庸,深怕被雄才大略、才思敏捷的二皇子咏亲王夺走太子之位,因此纳了手握兵权的楼定允之女爲太子妃来巩固自己的势力。   偏偏,她性子清冷,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也不解风情,封腾原是颇受她绝伦的相貌与飘逸的才女风姿所吸引,但碰了几次钉子之後,便开始厌恶起她这个正妃来,从此开始冷落她。   直到封腾登基後大封六宫,她虽照国礼被册封爲皇后,但封腾依然继续冷落她,从不召她侍寝,也从未踏进她的凤仪宫半步。   眼见她不受宠,无法诞下可以掌控江山的皇子,她父亲急了,便将她的庶妹楼织媚送进宫。   她那庶妹倒也争气,一进宫就获得封腾的宠爱,如今贵爲如妃,还扶养了已故柔妃所出的宁国公主,封腾有意晋她爲贵妃,可以说是贵不可言,连她父亲也把希望整个转移到她那庶妹的身上,对她被囚禁之事不太奔走,似乎是摆明了只要她人没死,好好占着皇后之位,别让宋芊仪或郑宓当上皇后就好了,她是怎麽过的,冷宫生活又有多冷寂,她父亲问都不问。   照这麽看来,她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冷宫皇后,要离开淩翠宫可说是遥遥无期,而且如果有朝一日封腾想册封哪个宠妃爲後,她可能就会被处死或铡庶人,流放到边疆去当奴隶……   奴隶……她马上想起数百万奴隶盖万里长城的画面,整个人就激动了。   不!她不能沦爲苦力!她这副弱弱的破病身子,沦爲苦力就是死路一条!   她可无法说服自己既来之、则安之或就算沦爲苦力也是她的命之类的,如果她是自己一个人就罢,但她还有晓星,晓星不知是死是活,她还要回去现代找晓星,所以她得离开这座冷宫才行,被囚禁在这里,她什麽也不能做……   「娘娘!」   尚茵近乎是失了仪态和规矩的奔进暖阁里,满脸的喜悦让楼织宁一时摸不着头绪,她从没见尚茵这麽高兴过。   事实上,可以说在淩翠宫里服侍她的宫人都是死气沈沈,也没什麽原因,因爲是冷宫嘛,什麽热闹事也轮不到他们,久了自然了无生气。   「什麽事?」她倒是挺好奇,想知道什麽事可以让尚茵开心成这样。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尚茵激动着。「娘娘!您洗刷了冤屈,皇上还您清白了!现下正派人要迎您回凤仪宫呢!」   楼织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站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尚茵喜悦地扬起了嘴角。「千真万确!何公公亲自过来了,恭敬的在外头候着呢,待奴婢爲娘娘梳妆一番便可以离开了。」   楼织宁没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冲昏了头。   原主的记忆和她醒来後的听闻都让她知道一件事——要离开淩翠宫是绝不可能的事,封腾是铁了心要将她囚禁到老死。   而现在是怎麽回事?封腾竟然要迎她回凤仪宫?他在打什麽主意?   该不会是……将她迎回宫,往她头上栽一个更大的罪名给她,然後直接……直接问斩吧。   可是,就算真有阴谋,也不是她能说不的,皇上下旨要迎她回宫,她总不能抗旨。   再说了,这可能是唯一一个她能离开淩翠宫的机会,错过,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贬爲庶人去当苦力……   路还长,且走且看,先出去再说。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宋太後烦乱地问道。   刚才封腾亲自来慈宁宫见她,淡淡地禀明皇后毒害龙嗣一案已水落石出,真凶已经认罪,他也已经下旨迎皇后回宫,一切都拍板定案了才来告知她,让她一点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臣妾也想不明白。」宋芊仪极度惶惑不安。   皇后毒害龙嗣之事是宋太後与她一手策划的,可是今天早上却有个在她宫里当过差的小宫女跑出来认罪,说是她用西域迷香毒害死了她肚子里的龙嗣。   那小宫女说,当时在凤仪宫里发现的迷香和人偶都是她放的,爲的是要嫁祸皇后,因她妹妹在梁国公府里爲婢,被梁国公看中欲收爲通房却被善妒的大夫人活活打死,她心有不甘才会想害大夫人所出的皇后。   那宫女陈述的有模有样,还冒出几个目击证人,言之凿凿的指证当时确实有见到那宫女行迹可疑,只是碍於没有证据,在森严的宫规下不敢胡言,而查了梁国公府,也确实有个婢女被大夫人活活打死。   於是那宫女立即被押送到大理寺,封腾还下旨没有他的谕令,谁也不许见那宫女,否则唯大理寺卿是问,还说要亲自御审。   然而事实是,当时她肚子里根本没怀上龙嗣,爲她诊脉的刘太医是宋太後的人,事後也是刘太医证实了她是因宫里的西域迷香而流胎,而後宋太後下令搜宫,在凤仪宫里搜出了西域迷香和行巫蛊之术的人偶铁证,加上封腾本来就对楼织宁的存在极度厌烦,因此也没怎麽深入调查便下旨将她囚禁了。   一切都在她们的计划内,眼看楼织宁已在淩翠宫囚了快三年,废後指日可待,万万想不到现在却杀出个程咬金来……   「你打算怎麽做?」宋太後的语气还算温和,但眼神却甚爲淩厉,她直勾勾的看着宋芊仪说:「皇后回到了她的位置,郑归那老狐狸又三天两头的奏请皇上快立太子,你的地位岌岌可危。」   宋太後自然是不愿这件事最後会牵扯到她身上,过去那个乐得把烦人政务交给她,自己去荒诞享受的封腾,现在只在表面上对她这个皇太後还算恭敬,这让她心里警惕的紧。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法子。」宋芊仪恨恨地道:「而且那贱婢确实曾在碧波宫里当过差,臣妾还得去向皇上请管教宫人不当的罪,想来就气闷。」   「昨夜暗杀皇后的行动失败了,现下没法子也要想出法子来。」宋太後眼里闪   过一丝狠辣。「那贱婢是听了谁的指使出来认罪的,这件事非要查清楚不可。」如果那麽好查的话,你自己怎麽不去查……宋芊仪在心里腹诽着,脸上却做出愁苦道:「可是皇上有令,谁也不许去见那贱婢,咱们又不能指证那贱婢在说谎,要追查有其困难度……」   宋太後声音一沈,「总之,这件事处处透露着不寻常,你要当心一点,别叫人抓到把柄了,否则到时连哀家也保不了你。」   宋芊仪心惊的看着宋太後。   敢情太後是打算若东窗事发,要把罪名都推到她头上吗?到时她若说太後才是主谋,又有谁会相信她?   真要命!当初她爲什麽会被太後煽动做了那种事啊?现在後悔也来不及了,只希望案子不要查到她身上才好……     第三章   打从早上被风光迎回凤仪宫後,楼织宁就没怎麽开口,精致的素膳也只吃了几口就叫人撤了。   虽然她脸上淡然,表现得宠辱不惊,但内心实则非常忐忑不安,只因原主是个性子清冷之人,她小心地模仿,以免被人看穿她不是真皇后。   在这深宫之中,她实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麽事,那位喜怒不明的皇上又是想对她做什麽才会把她迎回宫?   她身爲一国之後,从早到晚有多少眼睛在注视她,她又该如何逃离深宫?她逃得出去吗?能相信的只有尚茵一个人,她怎麽逃?真逃出了宫,她又要如何维生?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   「娘娘,您身子哪里不舒服吗?您的脸色好苍白,奴婢请太医过来瞧瞧可好?」   尚茵暗骂自己胡涂,被主子回凤仪宫的喜悦冲昏了头,加上许久没回凤仪宫,她里里外外的张罗着,都没留心到主子异常的脸色。   「没什麽。」她神情平静的答道:「只是有点乏了。」   她决定先不想离宫之事,她应该要先来熟悉这座凤仪宫,毕竟这是她往後要住的地方,也是原主过去住的处所,她要到处走走、看看,才能找回原主对这里的记忆。   「娘娘,皇上命人送来了玉露羹,您要尝尝吗?」合莲进来寝殿询问。   她是凤仪宫里次於大宫女尚茵的宫女,从楼织宁身爲太子妃时便服侍到现在,但她是当时太子府的宫女,没像尚茵跟她那麽亲。   「娘娘,您就尝尝吧,别辜负了皇上一番美意。」不等楼织宁有所回应,尚茵就急切地进言。   皇上何曾关心过她家娘娘了,今天还特意派人送甜品来,自然要让皇上知道娘娘领了他一片心意,那麽,说不定两人清冷的关系能有转机。   「皇上的美意吗?」楼织宁微微一愣,总觉得皇上不太简单,跟原主记忆里的皇上不同,不过原主记忆里的皇上是什麽样子,她也说不清道不明。   不过,那玉露羹名字倒好听,就不知是什麽味道?反正她也饿了,遂道:「好,本宫尝尝。」   一盏汤羹呈上来,一入口才知,玉露羹原来是热呼呼的甜品,口感类似燕窝,上好的燕窝,极爲细致滑顺,但燕窝不重要,深得她心的是那甜腻如纯蜜的糖水。   她一向重口味,喜欢重甜重咸,只是自从穿到这里之後,饮食都清淡无味还全素,如果原主都是这样吃法,也难怪身材会如此弱不禁风了。   这玉露羹太好吃了,她想全部吃完,无奈原主是个小鸟胃,她只吃了半碗就吃不下了,硬塞下去恐怕会吐,只能望碗兴叹,暗暗决定要想办法把胃养大一点,不然她哪有体力逃。   「娘娘今天胃口挺好呢!」见主子几乎吃了超过半碗,尚茵也高兴极了,她忘形地说:「本来各宫娘娘即刻就要过来向娘娘请安,是皇上下旨要她们今天别打扰娘娘,让娘娘好好休息,明天再过来请安,也让娘娘明天再率领衆宫妃正式去向太後请安即可。」   楼织宁侧着头思索着。   所以明天嫔妃们会过来向她请安,她也要去向太後请安……那麽,她就必须端出个皇后的样子来。   原主虽然是个不受宠的皇后,但碍於娘家的势力,还没人敢欺到她头上,只不过她对打理後宫不感兴趣,只肯孤芳自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才会让他人对她的中宫之位虎视眈眈,导致皇贵妃宋芊仪才像这後宫的女主人……   「啓禀娘娘——」凤仪宫的总管太监洪得恩在寝殿外通报。「皇上说娘娘在淩翠宫住的久了,宫里的规矩可能大半忘了,也有些规矩改了,特地派李尚宫来爲娘娘讲说宫规。」   尚茵微感诧异。「皇上想的可真周到。」   「让她进来吧。」楼织宁倒是松了口气,这好比是场及时雨,正是她需要的。   於是,她整个下午都在听李尚宫讲宫规,发挥她小秘超强的记忆力,滴水不漏的记在她的脑子里。   在现代,她可是个理解力强、观察力敏锐、总能闻一知十、洞察上司心意的万能秘书,谨慎地做上司与其他职员的桥梁、扮演好沟通角色,这些都在她穿了之後派上用场。   爲了不露出破绽,她很少发问,但李尚宫说的她全默默的记在心中,尚茵几次担心她太累,问她是否要躺着休息一下,她都拒绝了。   她不要休息,不要躺下,过去九个月她已经躺太多了,有事可做让她总算活了过来,现在她正在找寻如何在宫里活下去的方法,不让人发现她是穿来的是第一要务。   一直到了晚膳时间,她才放李尚宫走,并嘱咐她明日再来,看李尚宫告退时摇摇晃晃的,她就好笑,连续几个时辰恭恭敬敬的爲皇后讲解宫规可不是轻松的差事啊。   「洪得恩!」她要牛刀小试一下。   「奴才在!」守在殿外的洪得恩立即躬身而来。   楼织宁略略思索着,这是她回到凤仪宫之後第一次赏赐,可不能小气了。   「李尚宫爲本宫讲述宫规很是尽心尽力,将楚莱国进贡的翡翠琉璃钗赏给李尚宫,再取青玉绞丝镯一对。」   凭着原主的记忆,她知道她宫里的库房里有些什麽贡品和赏赐,虽然不受宠,但身爲六宫之首,该有的赏赐一样不少,且都是最顶尖的,加上她有钱娘家的补贴,这原主可算是个富婆了。   「奴才立刻去办。」洪得恩退下了。   尚茵一脸犹豫的进来。「娘娘,皇上命司膳房送来了娘娘的晚膳,可是娘娘恐怕不喜欢,这该如何是好?又不能让司膳房重做您平日里惯常吃的那些,怕会传到   皇上耳里,惹皇上不快……」   她处之泰然道:「既是皇上的心意,本宫就没有不喜欢的道理。」反正都是清淡无味,吃什麽根本没差。   尚茵松了口气。「娘娘能这麽想就太好了。」   她原本还真怕她家娘娘半口不吃呢,兴许是囚禁太久了,她家娘娘终于开窍了。   事实上,她家娘娘原也是个清丽飘逸的美人儿,只是性子太过清冷,连句好听话也没对皇上说过,自然是得不到宠爱。   如果她家娘娘能对皇上笑上一笑,那什麽皇贵妃跟如妃哪比得上?她们全是庸脂俗粉呐!   她喜孜孜的连忙去传膳,楼织宁倒是平常心,她对菜色没抱期待,因此当她站在膳桌前的瞬间,不由得一愣。   这是什麽?   尚茵劝道:「娘娘,您就勉强吃几口吧!好让司膳房的人回禀皇上。」   楼织宁心跳加速,穿了之後第一次感到喜悦。   肉!   是肉!   三张紫檀漆面的膳桌上,按例有六道凉盘,十道热菜,五道汤品,十道主食,都由尚茵看着试过毒了。   过去不管是凉菜还是热菜,一律都是素食,但此刻她看到的十道主食都是荤食,她甚至还看到了辣椒在其中,诱得她心花怒放。   她尽量不露出喜色来,优雅从容地坐下。「不碍事,本宫慢慢吃就是。」   她是皇后,再怎麽想吃也不能狼吞虎咽,她先尝过几盘素凉菜和素热菜做暖身,跟着看了有辣椒的那盘热菜一眼,身後伺候她用膳的宫女月影很是伶俐,马上夹了一筷子进她面前的雕凤金碟里。   当了皇后之後,她才知道皇后吃饭那麽麻烦,想吃什麽,不能自己动手夹,要示意宫女,由宫女夹进她碟里方可食用。   这一餐,久违的荤食滋味令她胃口大开,她竟然吃了一碗饭,很撑。   尚茵见她吃了也不作呕,心里的大石都放下了。「恭喜娘娘能够吃荤食了,这麽一来,或许哪天便可跟皇上一起用膳了。」   楼织宁见机不可失,忙道:「你说的对,本宫不该再固守坚持,对自己没有益处的坚持,不要也罢,往後本宫的膳食就像今天这般即可,不需再全素了。」   …………她总算摆脱吃素的命运,这都多亏了封腾,不管他送荤食来是想整她也好,想帝惹她生气也罢,得到好处的反而是她。   皇心满意足的饱食了一餐,回到舒适的寝殿里,两名年纪较小的宫女春儿、冬儿双在寝殿内燃起香烛,淡淡的香气弥漫,似有安神的作用。   ……她不由感叹着,凤仪宫的待遇果然比较好,而穿爲皇后的好处便是不必自己动手,处处有人服侍,因此她也没感到哪里不便。   小香汤沐浴後,尚茵呈上新鲜蜜李,她见天色尚未黑透,正想好好复习宫规以应付明天嫔妃的请安时,就听见有一声接一声的通报自宫门处传进来——「皇上驾到!」   凤仪宫忽然乱了起来,每个宫人都很慌张。   「皇上怎麽会到这里来?」   「是啊!太奇怪了,皇上从不到咱们凤仪宫的……」   她正疑惑着,尚茵已经急惊风的进来了。「娘娘!皇上来了,快起来让奴婢们爲您更衣梳妆!」   她听话地起身,几个人同时围住她。   合莲慌忙打开红漆描金凤纹衣箱,取了一件绣工繁复精致的烟霞色对襟宫裙爲   她换上,春儿匆匆捧了漆奁盒来,尚茵忙在她脸上涂脂抹粉、描眉点唇,冬儿则   捧来金镶玉奁盒,合莲挑了四对凤凰钗插到她发髻里,再挑了一对金凤耳坠子爲她戴上,最後套上白玉指环。   她像个娃娃似的被她们七手八脚的摆布,这迎接皇上的大阵仗还真叫人吃不消,幸好她穿来之後是先在淩翠宫,又病恹恹的待了好一阵子,让她做足了心理准备,否则若是一醒来就在这凤仪宫,她可能活不到现在,早就惊慌的露出破绽了。整装完毕,她在尚茵、合莲、春儿、冬儿的簇拥下步出寝殿,准备到正殿接驾。   「娘娘,皇上说不必到正殿了,他在赏翠阁等您。」宫女彩霞进来禀告。   楼织宁微微一愣。   记忆中,赏翠阁是她平时起居的暖阁,较不正式,只有她娘家人入宫来见她时会在赏翠阁接见,也就是说,与她亲近的人,她才会在赏翠阁见。   她莲步款入赏翠阁,封腾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未着龙袍,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袍衫,衣摆绣着霸气的飞龙图腾,正背对着她在凝视窗外的草木,一时也猜不出他来做什麽。   她连忙拜下身去。「恭迎皇上,臣妾接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封腾转过身来,儒雅白衫风采夺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则出奇的明亮,倒让她微愣了一下,那眼神像来探究似的。   「皇后免礼。」封腾唇角似有若无的微微扬起,不着痕迹,由下到上地打量着她。   「谢皇上。」她垂手谨慎站起,内心的紧张只有自个儿知道,这人好歹与原主做了多年夫妻,会不会识破她不是原主?   「朕有多久没来皇后的赏翠阁了?」封腾微微打量了周围一眼,随意问道:「是不是打扰到皇后休息了?」   她再度感觉封腾并没有原主记忆中那麽令人生厌,温婉谦恭的一笑。「没有的事,臣妾见到皇上自然是欢喜的。」   「那就好。」封腾不动声色的凝视着她,忽然唤道:「何喜!」   何喜立即会意地呈上一个锦盒。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那貌似贵重的锦盒,记忆里没这东西。「这是?」   封腾挑起俊眉,看了她一会儿。「皇后连凤印也不认得了?」   原来那锦盒里装的是凤印,她吓了一跳,心跳扑通扑通的,忙垂下眼睛。「许是病久了,臣妾有些胡涂了,请皇上恕罪。」   「皇后有什麽罪?」封腾直直地看着她。「若有罪,也是朕的罪,朕没有査明   真相,让皇后白白受苦了,皇后是怨极了朕吧?」   他这是在试探她吗?如果她心存怨念,是不是就要斩了她以绝後患?   爲了保命,她连忙低眉顺目地答道:「臣妾对皇上只有感激,没有怨恨,在淩翠宫的小佛堂里也时时爲皇上祈福,愿皇上圣体安康,福源永年。」   身爲超级小秘,场面话、客套话自然是懂的,也很明白好话人人想听,伸手不打笑脸人的道理。   在公司,唯有成爲上司身边的红人是王道,在宫里,尊贵的皇帝就可比衆嫔妃的上司,唯有得到他的宠爱才能在後宫里生存,原主被囚入冷宫与她不得皇上喜爱有很大关系,她可不能重蹈覆辙。   「皇后如今在朕的面前,倒是没那麽拘谨冷淡了。」封腾轻佻了下眉头,有意无意地说着。   她见封腾那眼神好似可以看穿她似的,有点心惊。   她迅速地垂下眼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臣妾大病了一回,在病中也体悟了许多,皇上与臣妾是夫妻,自是没有疏离的道理。」   男人爱保护弱小,她要示弱!   封腾微笑道:「自然不能疏离,朕与皇后,以後还要多多亲近才是。」   她恭声应和着:「那也是臣妾希望的。」她在古代能不能安好生存下去,就靠他了。   封腾不再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盯着她看,他随意地说道:「凤印既然回到了皇后手中,代表皇后对後宫的责任,朕相信以皇后的贤慧,定能将後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需朕多费心。」   楼织宁恭敬地行礼回道:「臣妾谨记皇上的吩咐,一定不会让皇上爲後宫之事烦心。」   奇怪了,难道他是真心迎她回来?竟然连凤印也交还给她?   「皇后——」   这一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忙做洗耳恭听状。「臣妾在。」   「所谓人善被人欺,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封腾直直的盯着她。「明天嫔妃们会来向皇后请安,皇后不可再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不可不当自己是皇后,那样绝无法在这宫里存活,皇后需记得给嫔妃们一个下马威,最好先发制人,一次便能震慑六宫,否则她们如果再爬到皇后头上,到时朕可帮不了皇后。」   楼织宁神思瞬间有一丝的凝滞,但她什麽也没问,只道:「臣妾一定铭记在心。」   她看不透这人,他爲什麽会对她说这些?   那些嫔妃不都是他的心头好吗?他竟然挑明了要她给她们下马威?给她这个未曾得宠过的冷宫皇后一面这样的免死金牌可以吗?抑或是,他另有阴谋,打算将她推到哪个风口浪尖?   朝堂与後宫,向来是息息相关,嫔妃的娘家都是朝里老臣、大臣、功臣,就连她自己也是因着娘家得势才成爲皇后的,让她压制那些嫔妃成吗?   头疼!封腾的路数实在诡异得让她摸不着边。   直到封腾都摆驾回宫了,她还在想这问题。   不过,她也不打算弄明白了,因爲知道原主过去是怎麽被嫔妃看轻的,以至於最後还遭了陷害进冷宫,落得自缢的下场,她可不能再做个软脚虾皇后。   不管封腾是敌是友,他的一番话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她决定听他的。   凤仪宫的正殿原就金碧辉煌、铺陈华美,今日更是布置的极其喜庆,因爲天冷,故铺着红底金凤的地衣,置满了素馨花、百日香与水仙盏,芬芳满殿。   洪得恩执着拂尘领路。「皇后娘娘驾到!」   楼织宁缓步走上台阶,仪态从容地坐上凤座。   「皇后娘娘金安!」   後宫嫔妃纷纷自椅中起身,走到金凤地衣上齐声向皇后跪拜,表面上,个个都面带喜色,彷似这真是她们打从心里盼望的。   楼织宁端坐於凤座之上,她虽然凤目含威,但嘴角微锭笑意,面色沈静地虚扶一把。「自家姐妹不必多礼,都起来吧,以後只消屈膝万福即可。」   她今天有意地穿了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高髻之上衔珠金凤振翅欲飞,整个人鲜艳明媚,这身专属皇后的朝服,後宫之中只有皇后一人能穿,即使尊贵如皇贵妃的宋芊仪也只能妒羡。   「今日能再见到各位姐妹,本宫实在高兴。」楼织宁看着衆妃微微一笑,欣慰地道。   不知爲何,昨夜她并没有因爲今日要接见嫔妃们而辗转失眠,反而一夜酣甜好眠,封腾归还的凤印和那番话像是给了她一个准则,让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可以怎麽样。   「皇后姐姐当真是吉人天相、洪福齐天啊!」宋芊仪坐在下首第一个位子,她绽笑着道:「皇后姐姐大难不死,妹妹第一个爲皇后姐姐高兴,想不到今生今世还能见到皇后姐姐,妹妹还以爲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皇后姐姐了呢!」   昨夜皇上让何喜到碧波宫取回凤印,令她整夜辗转难眠,胸中似乎有一团烈火在闷烧,就想着今天见到楼织宁要狠狠踩她一番。   知道楼织宁向来妆扮素雅,她便特意打扮得艳妆丽服,要在气势上先赢一回,谁知道楼织宁竟然穿了皇后的朝服,且她肌肤胜雪,神态不再孤傲,而是显得风姿爽然,那五彩金凤的正红朝服看得她有如芒刺在背,在心里对楼织宁挫骨扬灰了不下百次。   楼织宁倒是淡定,她不紧不慢的看着宋芊仪。   就是这个女人把原主吃得死死的,架空了原主皇后的位置想取而代之,还诬陷原主毒害了龙嗣,逼得原主上吊自杀,真是个坏女人。   她想到封腾给她的权力,唇角不由得往上扬。   是他说可以的,是他要她挫挫他这些爱妃的锐气的,要是有人找他哭,可不要怪她。   她看着宋芊仪淡淡微笑。「许久不见,妹妹的口齿越发好了,说话如此目无尊卑,是没将本宫放在眼里吗?」   殿中嫔妃都愣住了,宋芊仪更是脸上青白交加,惊疑不定。   楼织宁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   她竟然敢?   「怎麽了?妹妹不回答是默认了是吗?」楼织宁理理衣襟上的攒珠流苏,从容地看着宋芊仪,笑得温婉优雅,波澜不兴。   瞧她们个个傻的愣的,她们只当原主是软柿子,没想到原主也有硬起来的一天吧!   「皇后姐姐说笑了,妹妹怎会不将皇后姐姐放在眼里呢?」宋芊仪勉强笑道:「妹妹向来是敬重皇后姐姐的,皇后姐姐不在时,妹妹一直尽心尽力的打理着後宫,想着哪日皇后姐姐若是回来了,兴许会夸妹妹一两句,妹妹便心满意足了。」楼织宁手里端着一盏茶,轻巧地用茶盖错着茶盅,微微笑了一笑。「敬重吗?怎麽本宫从未感觉到妹妹对本宫的敬重?难道是本宫太过迟钝吗?」   宋芊仪震惊万分,她如泥胎木塑一般的愣在那里,一时语塞的说不出话来。   楼织宁这样不给她台阶下是想如何?她又是向谁借的胆子敢这样对她?   「妹妹怎麽不回答?」楼织宁往一旁茶几放下茶盅,怡然微笑。「如果不是那婢子认了罪,本宫还以爲是妹妹使计陷害了本宫呢!毕竟妹妹是否真怀了龙嗣,这事还有待商榷,虽是经由太医诊脉也做不得准,前朝也不有收买了太医,假孕争宠的事吗?」   她这番话是笑笑的说,但已足够让宋芊仪娇容剧变,她有一瞬间的心虚,手中端的茶盅竟然啪地掉在地上。   几个伶俐的宫女连忙过来打扫地上的碎茶碗,後头那些个位分低的贵人个个交头接耳,一定是在议论刚才从皇后嘴里说出来的话。   该死!   楼织宁她知道什麽了吗?如果这件事揭穿了,太後又撇得一乾二净,诬陷皇后又假孕争宠的罪名就会落到自己头上,她便是欺君罔上,届时恐怕不是打入冷宫那麽简单……   「妹妹没伤到吧?」楼织宁见宋芊仪如此神色,有预感自己可能猜对了,便说笑道:「难道本宫歪打正着,戳破妹妹什麽不能说的秘密吗?」   宋芊仪手指发抖,勉强道:「瞧皇后姐姐说的,妹妹哪有什麽秘密?是这几日身子不爽快,头风发作,一时失了神才会摔了茶盅。」   「是啊,是皇后娘娘误会了。」一旁的昭嫔赶忙打圆场。「皇贵妃娘娘平日常在佛堂爲皇后娘娘祈祷,只希望皇后娘娘可以早日沈冤得雪,臣妾可以做证!」   「本宫说笑呢,昭嫔竟当真了。」楼织宁嘴角上扬,笑道:「大家姐妹同在宫中侍奉圣驾,情谊自然是深厚的,又怎麽会有谁算计谁的道理呢?若有那等秽事,坏了宫闱祥和,本宫绝不宽贷,一定重重的惩治,百倍奉还。」   哈,穿之前她才看过爆红的半泽直树,脱口说的挺顺。   「是臣妾莽撞了,请皇后娘娘恕罪。」昭嫔很是尴尬,皇后这麽四两拨千斤的一说,像是她小题大作了,可若她刚刚不开口爲宋芊仪解围,事後宋芊仪可不会放过她。   「都是自家姐妹,何来恕罪之言?昭嫔莫要放在心上了。」楼织宁和顔悦色地嫣然一笑,一脸的亲切。   「皇后娘娘好似换了个人,臣妾真是不习惯。」真妃眼角高飞地说道。   她是弼国的公主,是弼幽王最疼爱的女儿,虽然现在是大观王朝的嫔妃,但实质上却是人质,有身爲一国公主的傲气,往往有话直说,在宫里跟其他嫔妃都合不来,但她今天这两句话,却也是其他嫔妃心里的疑问。   楼织宁看着真妃笑道:「本宫因祸得福,在淩翠宫里潜心度日,有所顿悟,往後只希望跟各位姐妹好好服侍皇上,爲皇上绵延子嗣,爲大观王朝添子添福,以报天家恩德。」   她都讲到这样了,嫔妃们只好起身一同屈膝行礼,齐声道:「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都起来吧!」楼织宁唤了她们起来,温和地朝郑宓笑道:「郑贵妃,本宫记得晋王的生日快到了,晋王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生日宴万不能马虎,要好好热闹一番才是。」   她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的厚黑理论对郑宓示好,郑宓因爲有皇子这张王牌,和後宫里仅次於皇后的宋芊仪是死对头。   果然,郑宓受宠若惊地喜上眉梢,「臣妾替晋王谢过皇后娘娘,明日让晋王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可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这楼织宁在宫里一向没有存在感,虽然是六宫之主,却总是冷眼旁观宫里的一切,更没得到皇上的宠爱过,因此也没人当她一回事,每个人都想把她从皇后的位置拉下来。   可是今儿个,从冷宫出来的楼织宁似乎有点不一样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就是有个正主的味儿,让人不敢随意冒犯。   「当然要如此。」楼织宁和蔼可亲地说:「本宫也许久没见到晋王了,不如让晋王明日来陪本宫用膳吧!」   相信这麽一来,宋芊仪会忙着对付郑宓,她也可以清心地静观其变,想想怎麽逃出深宫了。   第四章   应酬真是很累的一件事,尤其是应酬很不熟的人,还要用心机的时候,那疲累感是加倍的。   午膳後,当嫔妃们好不容易都告退了,楼织宁忙不叠换下皇后的朝服,去了沈重的钗鐶,那急切的模样让尚茵爲之失笑,看着总觉得她家娘娘开朗许多。   「娘娘这样打扮很好看啊,何必急着换下?」尚茵笑着,将主子头上繁复的头饰取下,重新爲她梳整发髻。   「这里又没别人,本宫打扮给谁看?」她甚至连发钗都不想用,很想紮两条辫子或把头发剪短一点。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在这里,不管男子女子,短发都是惊世骇俗。   「娘娘,凤仪宫不比淩翠宫,随时都会有人来向您问安,也不宜妆扮得太过朴   素了。」深怕主子听了会反感,尚茵点到爲止地说。   楼织宁清眸一转。   是了,人要衣装、佛要金装,不然在现代怎麽挽着三、四十万名牌包的人进餐厅会比较受礼遇,这道理同样可以用在这里。   她粲然一笑。「那你就适当的帮本宫妆扮一下吧!」   尚茵大喜过望。「奴婢遵旨!」   过去不管怎麽劝,她家娘娘是说什麽都不会动摇的,看样子囚禁了那麽久也不全然是坏的,她家娘娘像是开窍了,也肯听她的建言了。   她欣喜地爲主子描眉点唇,梳了雅致的如意髻,镶嵌着夜明珠的金簪插在发髻间,再取百花飞蝶刺绣的罗裳让主子换上,仅仅这样,她家娘娘便显得格外圆润秀雅,还有几分俏皮的味道。   她也说不出来爲什麽会这样,或许是她家娘娘的眼神变了吧,不再整日阴霾沈沈,现在她家娘娘每每眼眸一转,波光流动就显得神采奕奕,说跟从前判若两人也不爲过了。   「娘娘您瞧,这样可好?」她多希望这回她家娘娘能得到皇上的眷顾,能在这後宫里真正的当家做主……   「尚医,本宫怎麽觉得你望着本宫的眼神像在望女成凤?」她打趣尚医。   「娘娘您现在也会与奴婢说笑了。」尚茵苦皱着一张脸……   才妆扮妥当,寝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合莲掀开水晶帘进来了。「参见娘娘。」她有些局促不安,眼里流露着担忧。   楼织宁微扬秀眉,温言问:「怎麽了?」   「何公公来了。」合莲愁闷的回道,「传皇上的旨意,说是皇上请娘娘上肃心殿东暖阁去。」   也不能怪她紧张,她家主子还是太子妃时便不待见皇上了,入宫後也从未被传唤到肃心殿,那可是皇上平时批阅奏章和召见大臣的地方,如今唤她家娘娘去,总让人心里忐忑。   「肃心殿吗?」楼织宁不惊不乱的起身,姿态娴雅。   从淩翠宫到凤仪宫,如今她也明白在这里她是身不由己的,什麽人权啊、人身自由是不存在的,她就只能遵循着古制和礼法生活。   在大观王朝,皇上就是天,就是这个国家的法律,要关她便关,要放她便放,要叫她去哪里,她就得去哪里,她不能说句凭什麽,也不能大喊我不是这里的人,我爲何要听你的?   若穿到小户人家,她还可以想想怎麽谋生,照自己的意思过,但穿到了宫里,又成爲了皇后,她便不可能过舒心的日子,就算她不犯人,人也会来犯她,祸根便是这皇后的宝座。   她想过了,直到她找到回现代的方法爲止,若要在这宫里生活且不再被囚入冷宫,她就必须跟封腾打好关系。   照原主的记忆,他们除了圆房之外便再无夫妻之实,封腾登基後忙着宠幸六宫嫔妃都来不及了,从没召幸过她,所以她可以放心,她只要能与他和平相处就行了。   他要她好好打理後宫,莫要让他操心,她会做到这一点,而她想要他给的报酬便是保她在宫中性命无虞。   「咱们走!」她淡淡地吩咐。   在一干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她款款从凤仪殿走向肃心殿,弯过千步廊,途中经过朝霞宫、永宁宫和含翠湖,视野开阔,放眼所及,满目都是名贵繁花。   她在心中赞叹,这就是宫廷古装剧里都会出现的御花园吧!真是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置身其中,会成爲御花园的一景。   此时正值深秋,虽是晌午,但并不燥热,凉快的风从湖面带着水气徐徐吹来,   一片枯红的落叶被风吹起。   她微微伫足,视线跟着那片落叶远眺,落叶飘过红墙金瓦、雕梁画栋,飘落在   远处肃心殿的白玉阶上,左看是开阔的美景,右看也是开阔的美景,让她的心胸顿时都开朗了,这古代的新生活,似乎也没那麽糟。   要是以前有路边算命摊告诉她,她天生就是皇后命,她一定不会相信。   在现代,她要扶养晓星又要上班赚钱,蜡烛两头烧,晓星还小时,她薪水的一半都要给保母,另一半付了房租水电也所剩无几,几乎是咬着牙在撑。   等晓星长大点,不必再托给保母照顾时,又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加上晓星是个天才儿童,一般的童书根本不够看,想学的东西也很多,爲了满足晓星的求知欲,她花了很多钱在买书和才艺班上,假日则要把累积一个礼拜的家事做完,往往都累瘫了,曾几何时能像现在这样静下心来欣赏眼前的风景了?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肃心殿,何喜脸上带着谄媚笑意迎上来,在宫里待久了,主子一个眼色他便知道要靠哪边站。   几日下来,他敏锐的感觉到如今的皇后可是和从前不一样了,皇上开始看重皇后了,他们这些奴才当然也要巴结巴结。   「何公公不必多礼。」楼织宁一笑。   她可没有狗眼看人低的习惯,更别说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古往今来多少嫔妃的生死都掌握在这些首领太监的手里,她更要加倍的和善。   「娘娘客气了。」何喜一脸的笑意,恭谨周到的引路,「皇上在东暖阁里,娘娘请。」   其余人等皆在殿外等候,她自己一个人踏进肃然无声的内殿,连何喜都在引她进入东暖阁後便躬身退下了,想必是封腾早吩咐过的,她也不必多问。   肃心殿是平日皇上批奏摺的地方,但不若宣政殿那般威严,她踩着莲步走进去,嗅到熏香氤氲在空气中,显得清淡又雅致。   封腾正专注地坐在御案後批摺子,殿内很是沈静,这情景倒让她想起上司贺震霆在处理公文时的样子,只不过御案前也摆了张楠木雕花椅是要做什麽?   「臣妾参见皇上。」她盈盈一福。   他叫她来做什麽呢?她至今还是没底。   「皇后来了。」封腾擡起眸来看着她。「坐下吧!朕有许多摺子要看,也不跟皇后客套了,右方的摺子是朕看过,也批好的,皇后照内容的轻重缓急区分。」   她看过去,右方的摺子……晕,至少五、六十本摺子,这大观王朝的事情还真多啊!要区分,当然也要细细看完才分得出来。   可是,爲何要让她看摺子,她实在纳闷。「恕臣妾斗胆,皇上要臣妾看摺子,这於礼不合啊……」   这样她算是干涉朝政吧?奏摺里往往有许多机密,除皇上之外任何人不得翻阅。   「江山是朕与皇后共用的,皇后理应爲朕分忧解劳。」封腾不容置疑地说:「皇后坐下吧,开始看摺子。」   她当然只能遵从封腾的意思,坐下开始看摺子。   就因爲要叫她看摺子,所以把所有人都遣退了是吧?这件事传出去可不得了,皇后看奏摺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不必他交代,她当然也知道要保密。   没关系,反正时间还早,她也用过午膳了,就算要她看上几个时辰也无妨。   就这麽安静悄然无声的,他们一个批摺子,一个看摺子,倒像在图书馆。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封腾忽然起身。   皇帝都起来了,她这个皇后哪有坐着的道理,也连忙起身。   「朕乏了,咱们歇会再来。」   她怔愣的看着封腾,实在不知道他这是什麽意思?他要去休息了,所以她要回   凤仪宫,等他召唤时再过来吗?   对,一定是这样,各自去休息再会合,她正要说臣妾告退时,封腾却离座,几个大步走到她身边,泰若自然的携起了她的手,她纵然惊疑不定却也不能甩开他的手,只能让他携着走。   肃心殿正中三间是正殿,皇上在这里接见官员;东暖阁和西暖阁用来批阅奏摺和召见重要大臣;後殿则是皇上暂时休息的寝殿。   此时,她手被封腾牢牢握着走进後殿,忽然有不妙的感觉。   该不会……   步入殿中,映入眼帘的是中间的漆金木屏风,越过屏风,有扇水晶挂帘小门通往皇帝寝殿。   龙床非常的简单,但芙蓉帐引人遐想,她想到杨贵妃那有名的「芙蓉帐暖度春宵」,不由得脸发烫了。   「皇后先上去。」封腾好似没看到她一脸呆愣,寻常地吩咐。   男主外、女主内,当然是她要睡里面,可是之於她,他是个陌生人啊……   她实在想不起来原主究竟有没有跟封腾在这里睡过,於公,他是皇上,她不得抗旨,於私,他是她的夫君,她更没理由说个不字。   她硬着头皮爬上床,才躺好,封腾便泰若自然耳朵跟着上床了。   她整个人都僵硬了,又不敢背对着他,只好直直的躺着,紧紧闭着眼,这样能睡得着才有鬼。   不一会儿,从呼吸声她感觉封腾已经入睡了,她悄悄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他已沈睡。   难道就真的只是来这里休息一会儿?是她想多了?   或许,他是假睡?   如此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竟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楼织宁卯时起床梳妆打扮,用过早膳後便在一干内侍宫女的簇拥下往太後所居的慈宁宫去。   初回凤仪宫隔日,在接受衆嫔妃叩拜之後,她理应率衆嫔妃去给太後请安才是,但那日太後身子不适,传了口谕让她们不必去请安了。   今日太後特意传了口谕要她与嫔妃们过去,她便免了今日嫔妃的叩拜之礼,让她们自行去太後那里会合。   原主的记忆里,宋太後这号人物很模糊,想必是两人很少接触的缘故,但在现代身爲超级小秘的她,自然事先做了详细的调查。   调查之後,重点只有两个。   第一,宋太後不是皇上的生母,他的生母爲莲贵嫔,在他登基前已经病逝,追封爲贵妃,也因爲要看宋太後的脸色,他并没有追封生母爲皇太後,只封了扶养他的宋太後爲皇太後。   第二,宋太後一门荣耀,是皇贵妃宋芊仪的亲姑母,一直在运作让宋芊仪入主中宫,也因此对她这个皇后向来冷淡。   她到达慈宁宫时,宫前已经有个嬷嬷等着相迎了,那是服侍太後二十年的于嬷嬷。   「老奴参见皇后娘娘。」   「于嬷嬷客气了。」她命尚茵快将于嬷嬷扶起来,露了笑容,亲昵地道:「本宫沈冤得雪,终於得以回到凤仪宫,往後还请于嬷嬷在太後面前多多美言,让本宫与太後多多亲近。」   她话才说完,合莲便伶俐地送上一个小小锦盒。   不等於嬷嬷开口,楼织宁便道:「是雪蛤丹,听闻于嬷嬷素来有咳嗽的毛病,这雪蛤丹用千年人参和吧百年灵芝炼制而成,对治疗咳嗽极具功效,是本宫的一番心意,于嬷嬷万不要推辞才好。」   她深谙送礼的艺术,尤其是一些不轻易见人的大老板,对他们的秘书送上合心意的礼物是十分重要的,而这于嬷嬷,当然就等於是太後跟前的贴身秘书了,她想要不得罪太後,得先从于嬷嬷着手会事半功倍。   于嬷嬷自然是识货的,这麽难得一见的名贵东西谁会推辞,她千谢万谢的收下了。   于嬷嬷领路,一行人进入慈宁宫正殿,依照规矩,内侍宫女全在殿外等候。楼织宁正要踏入内殿,于嬷嬷忽然小声地道:「各宫嫔妃都已来上一会儿,这会儿娘娘是最晚到的。」   楼织宁微微一愣。   时间没错,她是照太後给的时间来的,那麽……   才稍一思索,她便明白了,太後故意给了她不同的时间,让她晚到。   「多谢于嬷嬷提点。」那颗价值连城的雪蛤丹送得值得,至少她心里有底了,免得情急之下一心想爲自己说话,让太後更有理由针对她。   进了内殿,果然衆嫔妃都到了,人人脸上都有看好戏的表情,彷佛都知道今天太後要挫她锐气,她只当没看见,让她比较意外的是,封腾竟也在座?   见了他,她就想到昨日下午自己睡在肃心殿里的寝殿,以爲身边躺了个他会睡不着,却很离谱的一觉睡到了天黑,还是尚茵把她喊醒,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尚茵说是何公公让她去唤人的,她进寝殿时就只见到她一个人睡得酣熟。   起床後,她千般懊恼,不知道封腾是何时起来的,也不叫叫她,竟让她睡了个翻天覆地,更不知道她的睡相如何,有没有在梦里讲些不该讲的话……   「咳!」封腾不知爲何,忽然重重一咳。   这一咳倒让胡思乱想的她回神了,连忙走到太後宝座前,盈盈拜下去。「臣妾给母后请安!」   那一声「起来吧,赐座」始终没响起,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她就那麽跪拜着,虽然没有擡头,也感受得到她这样形同被罚跪着,很是大快某些人的心。   没有人提醒太後该让她起来,当然了,原主在这个皇宫里跟谁都不往来,自然不会有人帮她了。   好吧!就跪着吧!定是宋芊仪告状了,太後要爲宋芊仪出头。   想想也对,是封腾说可以给嫔妃们下马威,太後又没允,尤其这嫔妃里身份最尊贵的是太後的侄女宋芊仪,太後自然心里不快了。   进一步说,她给宋芊仪难看,就是没把太後摆在眼里,人家拐个弯让她不好过,她该受啦,只不过太後宝座旁那两座齐人高的铜鹤一直缓缓吐着檀香,将殿里笼罩得迷离朦胧,倒让她昏昏欲睡了……   「匡啷」一声,一只茶盅摔到了楼织宁跪着的膝前,她惊讶的擡头,就见封腾若无其事的笑了笑。   「瞧朕手滑的,吓到皇后了吧?」   他就坐在太後右侧下首的第一位,离楼织宁最近,因此一摔茶盅,茶水顿时湿了她的裙缘。   「是哀家不好,竟忘了让皇后起来。」宋太後咳了声。「皇后起来吧,赐座。」   不知封腾是真的手滑还是有意替皇后解围?昨日下午封腾召了皇后进肃心殿暖阁,皇后直到掌灯时分才离开,这件希奇的事已经传遍了後宫,两个人是在肃心殿里做什麽?她极想知道。   「谢母后。」楼织宁往太後左侧第一把椅子坐下,坐定後就与封腾面对面,宫婢已经重新上了茶,也清扫了碎盅,就见他一派无事样。   「此番皇后沈冤得雪,实在可喜可贺。」宋太後看着下首所有人,眸光与语气   均很严厉的警告道:「哀家最恨後宫里这种阴谋陷害之事,若再发生同样的事,不管是什麽人,哀家断难容忍。」   嫔妃们齐声道:「谨遵太後教诲!」   「朕相信不会再有那样的事。」封腾微笑起身。「因爲朕已拟旨,後宫再有诬陷之事,查明後可不是打入冷宫那麽简单,要斩首示衆,以儆效尤。」   宋芊仪的脸色蓦地白了,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太後,就见太後波澜不惊,神色一点也没变,闲话家常道:「皇上起来做什麽?再坐坐,陪哀家说说话。」   「不了,朕要先走一步,母后与衆妃嫔好好聊聊。」他微微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看着尚未进入情况的楼织宁道:「皇后就不需要留在这里了,过来送送朕。」   楼织宁愣住了。   她才来多久啊?怎麽会叫她出去送他?他又不是客,而且这里也不是她的凤仪宫,不但於礼不合,也不成体统……   封腾忽然转身看着她。「怎麽?皇后还要朕说第二次吗?」   她忙起身。「臣妾遵旨!」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自然没有人敢说半句,她乐得顺势跟他一起走。   老实说,这慈宁宫让她浑身不自在,而且所有人对她有敌意,她也是如坐针毡。   她随着封腾走出慈宁宫,漫步在御花园里,後头浩浩荡荡的跟了一大群人,有他的内侍和宫人,也有她的内侍和宫女,即便是这样,能出来走走也是好的。   皇家林院的水岸楼阁,无一不精美,只不过才深秋就已寒意袭人,她紧一紧身上的银狐皮斗篷,封腾见状,解下自己的蓝狐滚边斗篷亲自爲她系上。   她连忙推辞,「万万不可,皇上把斗篷给了臣妾,若皇上龙体受寒便是臣妾的罪过了。」   封腾没停下手边的动作,淡淡一笑。「朕不觉得冷。」   爲她系好斗篷後,他忽地携起她的手,这举动倒让她错愕了,但刚刚才接受了他的斗篷,她也不好抽回,况且他是皇上,她怎敢抽回自己的手,便由着他牵着。   两人信步走过未央池、霞烟池和太掖池,封腾淡淡地吩咐随行侍卫、内监和宫女不必跟来,让他们在远处候着。   没有人跟在身後,楼织宁也放松了一些。   「皇上昨日是何时起身的,爲何没唤醒臣妾?」趁此机会赶紧问问她在睡梦中有没有说了不该说的。   封腾淡淡一笑,「朕见皇后睡得熟,左右也无事,便让皇后好好睡上一觉。」她睡得很熟吗?这让她心直跳,有些紧张地问:「那麽,臣妾有无发梦话,污了皇上的耳?」   「梦话吗?」封腾忽地转眸看着她。「皇后说了手机两字,朕正好问问皇后,什麽是手机?」   她说了手机吗?真要命……不过手机是她在现代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东西,她在梦里会找手机也不奇怪了……   「怎麽?皇后也不知晓什麽是手机吗?」封腾纳闷地问。   「手机……呃……」她润了润嘴唇,脑筋急转弯道:「是变戏法的一种道具,臣妾小时候看过,一直念念不忘……」   「原来如此。」封腾一笑。「既然皇后想看,召戏法师进宫来表演也不是难事,朕明日就传戏法师进宫来。」   「不、不必了。」她连忙阻止。「那是臣妾小时候喜欢的,现在已经不喜欢了,就请皇上不必费心。」   「朕也看过戏法,倒是没见过手机这项道具,不知那是何种道具,又会变出什麽新鲜的戏法来。」封腾饶富兴味地说。   他还是有意传戏法师入宫吗?她心惊肉跳地说:「其实也没什麽特别,是上不了台面的乡野把戏,不看也罢,免得污了皇上的眼。」   封腾笑了笑。「既然皇后这麽说,朕就不传戏法师了。」   她总算松了口气,原来伴君如伴虎就是这种感觉,说错一句都不行。   「既然皇后现在不喜欢看戏法,那麽告诉朕,你现在喜欢什麽?有什麽心愿?朕都可以帮你达成。」   她微微一愣。   她的心愿吗?   她的心愿是回现代,但纵然他贵爲九五之尊、身爲真龙天子也不可能帮她达成的……   她微一欠身。「臣妾的心愿是皇上圣体康健,我大观王朝千秋万世,除此再无别的心愿了。」   封腾不置可否的一笑。「皇后有心了。」   两人踏上飞桥,放眼望去,宫殿楼阁尽收眼底,後方的梅林更是动人,微风一过便如香雪花海,一派的繁华富丽。   楼织宁从未看过这样的景色,此时不禁忘了烦恼,在心中赞叹眼前的美景,难   怪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当真有其道理。   封腾兴起地说:「皇后是京城知名的才女,朕许久没听皇后作诗咏词了,就请皇后作首诗吧!」   作诗?   这可头疼了,她熟悉所有的文字处理软件,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她家晓星都比她强。   被囚在淩翠宫时,她研究过大观王朝,知晓是在唐宋之前的国家,那麽她向唐宋大师致敬一下应当是可行的。   「那麽臣妾就献丑了。」她嫣然一笑,假意略一凝神,悠然吟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既然要借,当然就要借最好的,才不负她才女之名,她吟的是李白的「清平调」,太长的她也不会背。   「果然,腹有诗书气自华,皇后的气质不一般。」封腾一脸的赞许,眼眸又含着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她忙谦让道:「臣妾愧不敢当,真妃乃弼国公主,文采比臣妾好上许多。」封腾挑了挑眉。「真妃吟诗作词小家子气,没有皇后的气度。」   她含笑看着封腾。「皇上过誉了。」   她吟的是李白诗仙的诗,自然气度不凡,算他有眼光,懂得欣赏。   「朕还想听皇后多做几首诗。」   皇上现在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自当从命。   她跟着又吟了下「江陵」、「夜思」、「月下独酌」。   封腾浅浅一笑。「好一个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皇后太有才情了。」   他盯着她的目光里颇带促狭意味,让她一时也分不清,他是真欣赏还是有些什麽别的深意。   她总觉得封腾不简单,相处之後,发现他不是她想像中的那种纨裤皇帝,那麽爲何原主记忆里的他那麽面目可憎?宁可被囚入冷宫也不肯对他求情?   不过话说自古以来,皇上的心思谁又能猜得透呢?   不管怎麽说,吟诗作对这一关算是过了,未来还要面对多少类似的关卡,她就不想了,多想无益,只是凭添自己的烦恼罢了,就先扮演好她的皇后角色,静观其变吧……   她刚刚迈出一步便觉得绊到了什麽,险些跌倒。   「皇后当心。」封腾一把扶住了她。   她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在封腾怀里了,但她就是倒在他怀里,还与他四目相望。   对看了一会儿,就在她被他看得心跳异常时,封腾用他那惯有的低沈声音说道:「这麽一看,皇后还真是个美人儿。」   被仪表出衆的他搂着还灌迷汤,她肯定是脸红了,但他夸的是原主的相貌,又不是她,她是在脸红什麽……   虽然在现代她也长得不差,但她得承认原主更是风姿楚楚、我见犹怜,五官细致的像玉雕娃娃,所以她也纳闷过原主爲何不得封腾的宠爱,封腾反而去宠爱容貌与气质都逊于原主的如妃。   当她见过如妃之後,以一句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草包美女,真不知道他看上如妃哪一点……   「皇上不是头一回见臣妾了……」她语带幽怨,替原主抱屈,但娇嫩的脸上却微微泛着红晕而不自知。   「不是头一回,但是头一回瞧真切了。」封腾有力的手揽着她盈盈楚腰,微微勾唇一笑。「朕现在有种「衆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之感。」   咦咦?辛弃疾是大观王朝之前的人吗?   她怔愣着,封腾已松开她腰身,改爲执起她素白小手往飞桥另一头走,她忽然感觉饿了,因爲要见太後有些紧张,早膳她用的不多。   封腾剑眉微扬,朝她笑了笑。「咱们用过午膳再开始看摺子。」   「好啊!」她忘形地弯唇一笑。   封腾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诧,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麽。   大不敬啊大不敬,怎麽可以在天子面前如此轻浮。   她连忙跪下。「臣妾一时口快,请皇上恕罪!」   封腾似笑非笑的扶起她。「朕喜欢皇后这样,以後若没有别人,皇后就这麽跟朕说话吧。」      第五章   一连数日,封腾都召楼织宁到肃心殿暖阁陪驾,又与她在肃心殿里一同晚膳,总留皇后到戌时才让她回凤仪宫,此事震撼了整个後宫,私下议论纷纷,不知这皇上与皇后在肃心殿里做什麽?   除了各宫嫔妃之外,最想知道此事、最最在意的便是宋太後了。   「哀家见皇上操劳国事,龙顔显得有些憔悴,特命人炖了补身养气的淮杞鹿鸾汤给皇上补补身子。」   她以关怀之名召封腾到慈宁宫来,自然是想从他嘴里问出一些端倪。   皇后忽然沈冤得雪的这件事本来就不寻常了,现在两人还如此亲近,且是在军机要处的肃心殿里,究竟有什麽阴谋?   「母后平日事务繁忙,既要与舅舅连系,又要拢络大臣们,忙碌程度不输朕这   个皇帝,还有闲暇爲朕着想,朕实在受宠若惊。」封腾笑笑地说。   不愧是在宫中勾心斗角了数十年的太後,她脸色波澜不兴地道:「哀家素来是关心皇上的。」   封腾干笑一声。「是吗?」   说完他便不再接话,自顾自品着茶。   宋太後撇了撇唇。   她叫他来可不是要看他喝茶的,她假咳了一声,脸色凝重,缓缓地开口。   「哀家听闻皇上与皇后近日形影不离,皇上时常召皇后至肃心殿伴驾,那肃心殿是何等重要之处,哪怕只是让皇后去侍奉茶水,皇上就不怕国家大事让皇后看了去吗?」   封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皇后聪慧端庄,陪伴在朕的身边,爲朕分忧解劳,朕以爲没有任何不妥之处,想不到母后会如此挂心,还把这等小事记在心上。」宋太後不快地道:「皇后见识短浅,性格又高傲无比,她能帮皇上分什麽忧、解什麽劳?要分忧解劳,皇贵妃才是上上人选,皇上若需要有人伴驾,那麽皇贵妃是不二人选,明天就唤了皇贵妃去伴驾,不需再唤皇后了。」   封腾神色未动地道:「朕自有主张,太後就在这潜心礼佛,不需要爲这些俗事费心了。」   宋太後嘴角明显的抽动了一下。   这摆明了是不给她干涉也不听她的话是吧?   他是什麽时候开始不自称儿臣的,以前她一个眼神他都会不自主的惊慌,现在与她平起平坐再不似惊弓之鸟。   他,竟然不怕她了?   她将手中的茶盅交给服侍的于嬷嬷,正了正身形,把目光投向了封腾,「皇上前几日召幸吴采容了?」   封腾忽然笑了起来。「母后平日礼佛,看似不出慈宁宫半步,消息却很灵通,看来敬事房对您倒是忠心耿耿,什麽事都往慈宁宫回报。」   宋太後不理他的调侃,一本正经地晓以大义道:「做爲一个皇帝,最要紧的是开枝散叶,要开枝散叶便该雨露均沾,如此才能後宫祥和,才能爲我大观王朝绵延子嗣,让我朝的江山千年万年,而那些位分低的宫人就不需要理会了,皇家子嗣理应由出身高贵、位分高的嫔妃诞下才是道理,皇上莫要忘了这一点。」   从前只要她说的话,封腾总是低头唯唯受教,而现在,看看他,她说得口都干了,他却眉峰不动,像是没将她放在眼里。   半晌,才见他扬起了眉,含威的眼射向她。「朕是要雨露均沾或是独宠一人,这些母后就不需操心了,现下不是有晋王吗?母后若真的那麽关怀朕的子嗣,应当多关怀晋王才是,毕竟晋王是您唯一的皇孙,不是吗?但据朕所知,母后可是对晋王的日常起居不闻不问哪!再者,那郑贵妃的出身不够高贵吗?郑贵妃可是曹国公府的嫡女,母后不是照常无视。」   一番话合情合理,堵得宋太後哑口无言。   他说罢便要起身。「如果没有别的事,朕先走一步,朕还有许多事要亲自审阅,不似母后这般清闲。」   「慢着!」宋太後硬生生忍着要发作的脾气,带着几分不甘要他留步。   儿臣告退这句话,封腾他多久没说了?当他开始无视她时,她便该有所动作,都怪她太轻忽了,才会让他爬到她头上。   「母后还有话说?」封腾轻描淡写地问。   「皇上真要加开武举?」太後满脸冰霜地问。   封腾讥讽道:「朕好像应该把国舅调来慈宁宫,这麽一来,国舅就无须奔波着给您这里通报消息了。」   宋太後隐忍着不快道:「哀家的哥哥也是关心皇上,皇上不知道吗?」   封腾好笑地扯了扯唇。「朕确实不知道。」   宋太後忍着不发作。「不说那些了,从前先帝也曾推行过武举,皇帝可看出有什麽功绩了?」她语气轻视地反问。   在她眼里,不管封腾怎麽试图改变,都是扶不起的阿斗,人的本性岂是说变就变,他是烂泥扶不上墙,这点她比谁都清楚,现下只是不想受她控制,在做徒劳无功的事罢了。   「那就请母后等着看看朕会做出什麽功绩来。」封腾傲然的冷笑,也不再说告退云云,直接吩咐候在殿外的何喜,「摆驾回宫!」   宋太後气得不轻。「把皇贵妃给哀家叫来!」   唯有生出一个有他们宋家血脉的皇子才能真正解决问题,只要有那血脉,她就马上把封腾从龙椅上拉下来。   等着看,看看他还能当多久的皇帝!   「武举吗?」   楼织宁自顾自的从御案上的水晶果碟里拈了一枚樱桃吃,看到封腾的眼色後,   忙又拈了一枚喂进他嘴里,谄媚地笑道:「皇上也吃。」   天天跟他对坐着看摺子好几个时辰,又天天与他躺在一起午睡,整个下午到寂静深夜,这肃心殿的暖阁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内侍和宫女没有他们的召唤是不会进来打扰的,因此她对他已经不陌生了,何况她还发现他这个人根本不拘小节,就乐得自己省略了许多礼节。   「皇后也同朝臣们一样,反对武举吗?」封腾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楼织宁忙道:「不是的,是臣妾不了解武举之意,皇上给臣妾说说。」   封腾笑出声来。「出身将门之後竟不知道武举,皇后也真是特别的了。」楼织宁催道:「皇上别再调侃臣妾了,就快给臣妾说说吧!」   每次她话里出纰漏,他总不会追根究柢,说一说便打住,这也是她愿意一直来肃心殿的原因。   要是跟他处不来,她大可以称病推辞,就因爲跟他在这里讨论国事,时间咻地就过去了,比在凤仪宫里百无聊赖的只能背宫规好上许多。   再说了,皇帝的晚膳比她这个皇后好,又精致又多荤食,光主菜就三十品,其中有一半是重调味,很合她的口味,她也就不想独自在凤仪宫用膳了。   「武举跟科举一样,只不过科举招揽的是文才,武举招揽的是武才,这些人才   全要爲朝廷所用。」   楼织宁点点头,又拈了枚樱桃吃。「臣妾听的明白,皇上请继续。」   封腾看她一眼,她忙再喂他一枚樱桃。   封腾吃了樱桃,满意了,继续说道:「过去不管文举或武举,虽欲招揽天下人才,但考上的多半还是士族子弟,因爲筛选把关的都是贵族官员,偏坦自己人在所难免,长期下来,表面上是拔擢天下人才,实际上那些个所谓的人才,都出自世家大族,上任後也只爲自己家族效力,对朝廷根本没有帮助。」   她这个超级小秘脑子动得快。「依臣妾拙见,只要皇上能亲自选拔人才,让他们都成爲天子的门生,那麽不管文举或武举都是好的。」   摺子看多了,她对前朝的情况也有一番了解。   封腾没有自己的人,朝中三大势力都对他的天子龙座虎视眈眈,但也幸好有那三股势力互相牵制,他才得以保住龙座。   但是,假若哪天其中两股势力结合,那麽他就必死无疑。   是的,他当然要死,只有他死了,新皇帝才能登基,所以等到那三股势力其中之一找到能取代他天子位置的人,就是他被除掉之时。   他这个皇帝当得真可悲,怎麽会让自己落入这样的处境?   ……不过现在不是检讨他的时候,是帮他找回势力的时候,帝後是一体的,要是他帝性命不保,她脑袋肯定也会搬家。   皇况且她不讨厌他,她不想看他死,不管他从前是怎麽样的烂人,现在对她而拐言,他是好人,也是个勤政的好皇帝,看他们每日下午在这里批奏摺就知道了,如……果他好逸恶劳、荒诞乖张,会批一下午的摺子,又每日天未亮就起来看摺子吗?   在她看来,他行事果敢,哪是什麽好大喜功、不学无术的阿斗皇帝?   「皇后大力支持,就不怕朕有了自己人就不把梁国公放在眼里吗?」封腾又纳闷又讶异的看着她。   她要想一下才明白封腾口中的梁国公是谁,是她亲爹啊……如果她说不怕,那是不是很奇怪?   可是,她倒认爲原主跟父母没什麽感情,自从她回到凤仪宫,他们一次都没来探望过她,她也就决定不把他们当父母了。   她清了清喉咙。「皇上得把臣妾的父亲摆到一边才能真正的做主啊,爲了国家社稷,爲了天下百姓,这麽做是对的,臣妾得识大体才是。」   封腾搓了差下巴,眼里扬起深浓笑意。「若不是皇后已是後宫之首了,朕还真想晋一晋皇后的位分哩。」   她带着几分娇嗔笑道:「皇上在跟臣妾说笑呢,哈哈哈……」干麽吓人?她又   不是武则天,晋她位分,是说她想篡皇帝的位吗?   封腾忽然一指托起她的下巴,好整以暇地问:「告诉朕,在未出阁之前,你可有意中人?」   她微微一愣。「意中人?」   皇后的页洁是何等大事,她岂可胡说,他这麽问又是什麽意思?是原主之前有被他抓到什麽把柄吗?   不可能啊!古代人相对保守,尤其大户人家未出阁的闺女,哪有机会认识男人,遑论什麽意中人了。   她连忙离座盈盈跪倒。「臣妾是皇上的人,心中只有皇上一人。」真是鸡皮疙瘩掉满地,她怎麽讲得出口?   「看来朕还没有让你卸下心防。」封腾又看了她一会儿,泛开一抹笑。「起来吧!朕只是随口问问,你不必紧张,朕不过是想知道你想把终身托付给什麽样的男子,欣赏的又是哪一类型的,对眹这样的男子又有什麽看法罢了。」   他忽然不称她皇后了,这倒让她有些意外,他一向都是称她皇后的。   不过,他那一连串的问题倒叫她好奇了。「皇上爲何会想知道那些?爲何会想   知道臣妾心中的想法?」   「你觉得呢?」封腾微勾起唇角,笑意似有若无。   她努力的想、用力的想。   一个男人想了解一个女人会是爲什麽?   还会是爲什麽?当然是因爲对她有意思啊……   想通之後,她讶然的定格了。   封腾对她有意思?   不会吧?   「娘娘,您就坐下吧!」尚茵劝道:「才刚下朝呢,皇上这会儿待在龙德宫里,说了谁都不见,您急也没用。」   楼织宁心急如焚的在寝殿里踱步,显得忧心忡忡。   她是很急,急着想要见封腾,也叫洪得恩去通报几次了,回复总说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谁都不见,要看摺子。   厚!都天下大乱了,他现在还有心情看摺子?   今日早朝时,梁国公,也就是她爹,来了一招先礼後兵,先谢过皇上还他这个   皇后女儿的清白,随即又大力反对武举之事,最後还语带威胁,说大燕朝来犯,如   果皇上还坚持武举,那麽他出兵必不能安心,姿态十分高傲。   哪知道,封腾竟顺水推舟地说,既然如此,那麽就派三皇子骏亲王出征,并当朝宣布圣旨,命骏亲王爲征远大将军,此举无疑是要她爹交出兵权,撼动了整个朝廷!   她也是到今天才知道骏亲王是封腾的同母弟弟,只不过命运大不相同,他们的生母莲贵嫔病逝後,封腾因是皇上的长子,便由当时无所出的宋皇后扶养,而封锐则交给当时刚小産的房贵人扶养。   虽然封腾因爲被宋皇后扶养而成了嫡长子,还坐上了龙椅,但却被宋皇后所操纵,也因爲宋皇后没有付出爱来养育他,他成了性格好大喜功的软脚虾,是个十足十的傀儡皇帝。   而骏亲王,虽是由不得宠、位分又不高的房贵人扶养,但痛失孩子的房贵人对他悉心照料、视如己出,他长成了一个开朗有担当又英气勃发的好男儿。   据说,骏亲王一直想与封腾这个唯一的手足大哥亲近,可是封腾听从宋太後的话,对骏亲王很冷淡。   因此,当封腾今日在朝上亲口说出要派骏亲王出兵时,衆朝臣均大吃一惊,他们兄弟是何时好上的?   「本宫怎能不急,如此草率的决定会误大事!」她其实很想冲去龙德宫找封腾,问问他到底是怎麽想的,是有计划还是没计划?   凡事都有先後顺序,武举後,拔擢出人才,培养成自己的人,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後再来与朝中势力对抗,这样才是王道,他却偏偏要下险棋,竟然一下就与她爹干上了,这下要怎麽收拾?不说骏亲王对打仗全没经验了,要她爹交出兵权岂是容易的事,没有兵马要怎麽打仗?何、况朝里一半都是她爹的人啊!   「娘娘似乎很爲皇上担心?」尚茵眼里有笑意。   楼织宁不解了,她瞪着尚茵。「我说尚茵,看本宫急,你怎麽好似挺安慰的?」   「奴婢当然安慰。」尚茵老实承认,还眉眼带笑。「娘娘过去对皇上不闻不问,不管天大的事,您眉头都不皱一下,彻底的忽视皇上,如今肯爲皇上着急,这表示娘娘有得宠的希望了,奴婢怎不开心呢。」   从淩翠宫回凤仪宫之後,尚茵满脑子就是想让她得宠。   所谓得宠,就是侍寝。   她才不要侍寝,她又不是疯了,虽然封腾对她不是陌生人了,但她打心里仍认   爲他们也不是可以滚床单的关系,偏偏若是他一声召唤,她就得跟他滚床单,这让她更不能接受,何况他还时常跟别的女人滚床单……   别想了,这是她禁止自己去想的事,每次想到都心烦不已,爲何要想?六宫粉黛是她改变不了的事实,这个时代就是有这个制度,她又何必要自寻烦恼……   「娘娘,梁国公到。」合莲进寝殿来通报。   「谁?」楼织宁微微一愣。「你说谁?」   「梁国公。」合莲有点惊讶地道:「呃,是娘娘的父亲……」   楼织宁窘了。   梁国公、梁国公,她怎麽老忘记梁国公是她的父亲,都怪她姓楼不姓梁,这样真的很难记,应该叫楼国公不是吗?   不过,她爹怎麽会这时候来?   「本宫一时走神了,没听清楚。」她神色匆匆。「快请本宫的父亲到赏翠阁,本宫马上就去,另外再派人去龙德宫问问皇上见不见本宫。」   她整装移驾赏翠阁,心底飞快地想着她爹爲什麽忽然来见她?假若是关心她,要来应该在她初回凤仪宫时就该来啊……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楼定允俯身爲礼。   「爹快快请起。」她忙道:「赐座。」   「谢娘娘。」楼定允坐下後,合莲端上茶水和点心。   楼定允沈住气,缓缓啜了口茶才道:「微臣有话对娘娘说,让她们都下去吧。」   楼织宁有些意外,听听这命令的口气,分明是没把她当皇后,当然看他的样子也不是来关心她的。   她让宫婢都退下了,也慢条斯理的拿起茶盅啜了几口银耳松子花茶才问:「爹爹要对本宫说什麽?」   她学封腾的,封腾不对宋太後称儿臣,面对这一脸老谋深算的爹,她也不自称女儿了。   「知道皇上今天早朝做了什麽吧?」楼定允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你听好了,宁儿,你必须设法让皇上收回成命。」   楼织宁在心中大摇其头,果然是一句关怀都没有,是有目的才来的,不过她也没太意外就是。   她放5茶盅,淡淡地说:「本宫恐怕要让爹失望了,本宫从末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又怎麽会听本宫之言。」   楼定允挑了挑眉,很是质疑。「不是说,皇上现在与你每日都在肃心殿里一待数个时辰吗?」   她语气更淡了。「本宫在肃心殿就只是侍奉茶水与磨墨罢了,皇上兴许是想让本宫知道自己有多卑微,才故意如此糟蹋本宫。」   楼定允有些不信,他沈吟了一下。「无论如何,过去皇上不看你一眼,现在却让你日日在肃心殿侍奉,你是唯一接近得了他的人,说什麽都得试试。」   今日早朝,他当庭反对武举时,万万也想不到封腾会顺水推舟的把他赶走,还立即封骏亲王爲征远大将军,彷佛他这个威远大将军可有可无似的,让他脸上无光,想发作又不得发作。   他当然不能让封腾亲自拔擢人才,不能让封腾藉此壮大自己的势力,如果骏亲王真要出兵,他势必要交出兵权,那可是他的命哪!是他日後操弄皇权的根基,是他征战沙场,用多少血汗换来的兵权在握,他万万不能交出去……   「爹怎麽不让媚儿爲您办这事?」楼织宁气定神闲道:「媚儿向来得皇上宠爱,肯定不会让爹失望。」   楼定允哼了一声。「媚儿那没用的丫头,如今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她能成   什麽事?倒是你有机会的话,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或者是制造机会让媚儿见到皇上,看能不能让媚儿重新得到皇上的宠爱。」   楼织宁笑了笑。「本宫尽量。」   她在心里做了个鬼脸,她才不会跟封腾提这件事。   她从来没有跟封腾谈过他对後宫的想法,也不知道他爲何现在对嫔妃们异常冷淡,她只知道他召幸的必是宫里位分低下的采仪、采容、采女,即便是临幸了,不晋位分也不给赏赐,就仅仅只在敬事房记档而已,更不会同一人临幸第二次,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麽。   也好,那些位分低的采仪、采容、采女,平常她见不到,如果他临幸的是那些天天需要来凤仪宫向她请安的嫔妃,她看了她们的脸,想像她们与封腾滚床单的样子不知会有多难受……   「宁儿,皇上现下都与你如此亲近了,你还不设法承宠吗?」楼定允冷不防地问。   楼织宁愕然了一下。   楼定允压低声音道:「你身爲皇后,你所出的嫡子自然是储君的不二人选,任凭那晋王也不能与你所出的皇子相比,只要你诞下皇子,哪怕只有足月,爹都要让他坐上龙椅。」   楼织宁暗暗心惊。   这摆明了要弑君立储,此大逆不道的话,竟讲得那麽理所当然?   只要她生下可以继承皇位的皇子,就要除掉她的丈夫,让她的孩子当皇帝……   这什麽爹啊?   都不在乎她年纪轻轻守寡吗?   第六章   洪得恩今夜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凤仪宫到龙德宫来回的跑了,可把他折腾惨了。   「怎麽样?」楼织宁一看到他回宫就急切地问。   洪得恩苦着一张脸。「回娘娘的话,何公公说皇上在练字,不见任何人,若皇上要见娘娘,何公公自会来通传,让奴才不需再过去了。」   练字?   听说整个京城都因爲骏亲王被任命爲征远大将军而闹得沸沸扬扬,梁国公府灯火通明,与楼定允交好的大臣川流不息,似在密谋什麽对策,而封腾却在练字3他可真淡定,这就是所谓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吧……不,是皇帝不急,急死皇后才对。   一直等到亥时,龙德宫那里仍没消没息,她也放弃了。   「传膳!本宫饿了。」   她一直到现在还没进食,此时才感到饥肠辘辘。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总觉得封腾没把她当外人,所以爲他着急,可是现在发现,这好像是她自己一厢情愿,今日做此重大决议之前都没跟她提半句,不是把她当外人是什麽?   是了,他怎麽可能事先对她透露风声,她可是楼定允的女儿,他一定认爲她跟她爹是同一阵线的人,难怪他不见她了。   「娘娘,晚膳备好了。」尚茵没见主子如此生气过,但又事关皇上,她也不敢随便劝解。   楼织宁气鼓鼓的上桌,看见八道热菜都是她喜欢的荤食却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勾不起半点食欲。   可是,既然封腾都没把她放在心上了,她爲了他不吃饭岂不太对不起自己的五脏庙。   「你看着布菜吧。」她对在旁伺候的春儿说道,这会儿也没心情示意自己想吃哪道了。   春儿心惊胆跳的爲主子挟菜,忽闻一声接一声的通报自宫门处传进暖阁来,   「皇上驾到!」   楼织宁几乎是惊跳起来,春儿也吓得差点掉筷子。   见楼织宁寻仇似的瞪着宫门外,尚茵忙提醒道:「娘娘得接驾啊!」   让她急了一天,还要接驾,实在很不爽啊!   纵使不甘愿接驾,她还是必须接驾,见到封腾走进来,她拜下身去。「臣妾恭迎皇上!」   「皇后起来吧!」封腾看着桌上微微一笑。「朕还以爲你会吃不下,看来是朕想错了,皇后的胃口看起来极好。」   楼织宁拧着眉、揪着心,硬是一语不发。   尚茵见她不爲自己说话,急了。「恕奴婢多嘴,娘娘一心记挂皇上,午膳也没用,直到现在才吃了几口,皇上便过来了……」   楼织宁打断了尚茵。「都下去吧!」   她才不想让他知道她有多爲他担心。   封腾微擡下颚地看了何喜一眼,何喜便会意地领着内侍宫婢退下了。   暖阁里只余他们两人,楼织宁此时把自己当成了「外人」,波澜不兴地问:   「皇上字练得如何?」   封腾望着她笑。「一直在想念皇后,没练好。」   楼织宁心跳快起来。「皇上爲何想念臣妾?」   封腾忽然把脸凑到了她面前,目光里闪着笑意。「因爲皇后也在想念朕。」楼织宁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天啊,这人根本是登徒子、调情高手……   她连忙退了一步。「臣妾没有想念皇上,是……担心,就只是担心皇上不计後果的莽撞行事而已。」   她不是会用心机的人,竟一古脑把心里话都说了。   然而她退一步,封腾却逼近一步,笑笑地问:「皇后又怎知朕是莽撞行事还是计划周详?」   看着那张靠近的如玉俊顔,她感觉自己的脸好烫啊。「所以……皇上是计划周详才行事的,是臣妾白担心了吗?」   「可以这麽说。」封腾用拇指轻轻揉了揉她的唇,露出了一抹笑意。「不过知道皇后如此爲朕担心,朕很高兴。」   楼织宁愣在那儿。   她这是给他轻薄了去吗?   他这样揉弄她嘴唇是什麽意思?   他如此夜深的闯入她宫中又是什麽意思?   「朕也还没用晚膳,就在皇后这里用吧!」他没事人般的径自坐下。「皇后也过来坐。」   她的头还晕晕的。「臣妾叫服务生进来。」   封腾扬了扬眉,看着她,好笑地问:「服务生?」   她回过神来,暗叫一声糟。   都是他,搞得她脑子发热,竟然连服务生都出来了。   她忙改口道:「臣妾的意思是,叫人进来伺候。」   封腾不紧不慢地说:「不用了,就皇后与朕两个人这麽吃吧,不需唤人服侍了。」   其实她也不喜欢有人服侍,乐得听他的,不过该有的动作还是不能马虎,「那麽臣妾服侍皇上吧!」   封腾已经自己挟了一筷子清拌鸭丝吃下。「皇后坐下吧,只有皇后与朕的时候,就不需要如此拘束了。」   见封腾不像说笑,她便坐下了,当然是坐在他旁边,因爲餐具只有一份,必须共用,但叫她用封腾用过的筷子又似乎大不敬。   「皇后怎麽不吃?」封腾看着她。「要朕喂你吗?」   「臣妾自己来。」她连忙也挟了一筷子清拌鸭丝,因爲她总不能动皇帝还没动过的菜。   「皇后过去长年茹素才会这般弱不禁风,今後定要好好滋补身子,长点肉。」说罢,他亲自挟了一筷子酱泼肉到她唇边。   楼织宁一脸窘困。「这可折煞臣妾了。」他这是在干麽?爲何把人搞得心慌意乱啊?   封腾慢悠悠地说:「皇后不吃的话,朕的手可要酸了。」   她连忙张口吃了,他似乎很满意,微微一笑,自己也挟了酱泼肉,品过,笑道:「这酱泼肉做的甚是地道入味。」   楼织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不应该高兴的太早,不唤人进来服侍是很轻松自在没错,但如果他要一直喂她,那就一点都不轻松自在了,恐怕会消化不良。   「朕都喂皇后了,皇后是否也该投桃报李一番?」封腾问。   他可真会折磨人啊……楼织宁无奈的只得动手挟了清蒸玉兰片到他唇际,他笑,   「朕手中握有精兵三万,是朕打从一年前开始,让骏亲王暗中招兵买马,在隐密的五狱山训练,即便到最後梁国公不肯交出兵权,骏亲王也可顺利出兵。」   楼织宁愣得张成了0型嘴。封腾现在对她讲的可是军事机密啊……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但随即锁紧眉头,心沈甸甸地问:「臣妾的父亲是皇上要对付的人,皇上怎就如此放心对臣妾讲这些?」   此刻缭绕在她心中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什麽啊?她真的形容不出来……   「皇后不是很识大体的吗?」封腾玩笑地问。   她一脸的迷惑。「皇上就这麽相信臣妾?」   封腾居然浅浅地笑了。「朕想要相信你,朕相信你不会害朕。」   她紧紧蹙着眉心。他如此信任的是原主还是她?   他也和原主做了多年夫妻,一直相敬如冰,爲何现在却开始靠近她了?   然而这是不能问的,她来自现代,这麽惊世骇俗,根本不见容於这个时代……所以,他靠近的究竟是谁,她是不能确定了……心中竟有种淡淡的哀伤……她定了定神。「臣妾有一事求皇上。」   封腾一直看着她,倒是没半点讶异她能把情绪掌控得这麽好。「说吧,朕什麽都会答应你。」   楼织宁在心里叹气。   又答应得那麽快,这般有求必应,是存心要让她胡思乱想是不是?   封腾催道:「怎麽不说?」   她清了清喉咙,郑重地道:「兵权最後回归皇上掌握时,请让臣妾的家人有个安身立命之地。」   如果她是原主,知道了封腾暗中训练兵马之事,一定会向她爹通风报信,因爲原主一直只是颗棋子,不敢拂逆她爹的意思。   可是她并不是原主,她不会向她爹通风报信,这麽一来,等到她爹知道封腾自拥兵马时,也就是她爹垮台之时。   但是,那毕竟是原主的家人,她霸占了原主的躯体已经很不安了,不能再因爲她而让原主的家人流离失所,甚至遭灭门之祸。   「这点皇后不必挂心,朕收回兵权後,将令楼氏一族迁居百越。百越城山明水秀,物産丰饶,百年来无灾无害,想必梁国公合府上下能在百越城尽享田园之乐,梁国公与夫人能在百越城含饴弄孙,赡养天年。」   封腾这话的意思是让楼氏一族全数迁往百越城,也就是不屠杀一人的意思,相较于历史上君王对于功高震主的功臣赶尽杀绝、斩草除根、连襁褓中的婴孩也不放过,这已是莫大恩惠。   她连忙离椅拜倒。「臣妾谢皇上大恩!」   这麽做,她心里好过多了,总不能因爲她而让原主一家蒙受大难。   封腾把她扶起,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以後没有别人在时,不许你对朕跪拜,任何情况都不许,即便是朕赏了你一座金山也不许拜,朕是你夫君,没有妻子对丈夫跪拜的道理。」   她顿时感到心跳如擂鼓,被他看得脸也红了,耳根也烫了,被他温柔的声音弄得心猿意马。   半晌,她期期艾艾道:「可是……礼不可废。」   他的眼里有太多她无法分辨的感情,让她不敢直视,他却仍不依不饶地看着她,存心让她躲无可躲。   「礼不可废不如投桃报李。」封腾促狭地扬唇微微一笑,将乌木镶银的筷子塞入她手中。「皇后准备好要投桃报李了吗?」   「什麽?你说要我假装什麽?」   楼织宁惊呆了,连皇上两字都忘了用,说了「你」这麽不敬的字眼。   「佯装怀了龙嗣。」封腾早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因此他态度十分淡定,也不看她,蘸饱了一笔浓墨,径自在奏摺上落笔。   他依旧每日召她到肃心殿暖阁让她看摺子,每日让她用过了晚膳才回去,当然也日日要她「投桃报李」一番。   「可是我们没有……敬事房也没记档……别人不会相信的。」   要她完整的讲出来可还真扭捏,他没有召她侍寝,她没有承宠,就算是做做样子也没有,要如何取信他人?   封腾瞟她一眼。「皇后日日在这里是待假的?」   她倒抽了一口气。「所以你要告诉别人我们是在这里……」   封腾气定神闲道:「朕血气方刚,冲动行事也不奇怪。」   楼织宁一颗心评评跳。   怪了,明明是没有的事,怎麽他一讲,她脸就烫了?   「是爲了让臣妾的父亲交出兵权吧?」她一咬牙。「好吧!臣妾知道了,从这一刻开始,臣妾怀了龙嗣,皇上想怎麽做便怎麽做。」   想必他也打点好太医了,她也就不需多问,她所认识的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她可以全然的信任他。   「其实朕倒真的满想在这里……」   她涨红了脸。「皇上!」   他真是来乱的……   「你想到哪里去了?」封腾似笑非笑。「朕是说,想在这里让你给朕磨墨。」「不早说!」她脸颊热呼呼的,走过去他身边,御案上一方朱砂砚还真的干涸7,她拿起墨条磨起墨来,却不好意思再看他一眼。这人,搅得她心慌意乱啊……稍晚,两人用过晚膳,掌灯後,天际降下了入冬的第一场雪,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天上飘落,很快地便雪景盈窗,让楼织宁眼睛都发亮了。   封腾见她如此兴奋模样便道:「出去赏雪吧!」   帝後赏雪,排场可不一般。   御花园四周站满了执戟的羽林郎,伺候两人的内监宫女自然也在旁守着,洋洋8洒百人,楼织宁是觉得有些煞风景。   封腾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又命所有人不必跟着,他亲自携起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慢慢摩挲,一同缓步走进梅林,很有几分随兴的气氛。   皇家梅园位於太掖池畔,楼织宁一进林间便觉得幽香扑鼻,眼前,梅花怒放,开得正艳,夜色下一片梅海错落有致,粉红、艳红,红梅白梅开得异常绚烂,宛如彩霞漫天相连,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际飘落,让人心神欲醉。   见她难掩兴奋之情,封腾索性松了手让她去玩。   楼织宁伸手去接那雪花。「雪耶……真正的雪耶……」她兴奋的观察掌中的雪花形状。   她身边的同事、大学同学……几乎人人都出国赏过雪,有些去邻近的首尔赏雪,有些去大陆赏雪,共通点是都很便宜。   但她没有,因爲就算再便宜,她也负担不起,而且她要照顾晓星,没有时间,唯一出国的经验是随贺震霆去日内瓦的科技博览会……   「怎麽好似没看过雪似的?」封腾好笑地道:「你不是素来最讨厌冬日吗?冬日里总是手脚冰冷,怎麽也暖不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挖空心思的扯理由,「呃……现在看来,雪景也别有一番风韵,过去臣妾老待在宫里太可惜了。」   原来原主讨厌冬天,这点跟她刚好相反,她喜欢冬天,不必开冷气,可以省一大笔冷气费。   「那麽就再走走吧!」封腾说着又携起她的手。   两人沿着池畔漫步,步步皆景,随处都是画。   他们两人把雪中梅林逛了个遍,花瓣不时落在他们肩上、身上,身後那些侍卫、内监、宫女也渐渐看不见了。   他们越走越进梅林中,香雪无垠,四周彷佛弥漫着淡淡的浪漫气息。   楼织宁心里流转着异样的滋味,这样被封腾紧握着手在无人的梅林里走着很奇异,就好似他们很亲密……   封腾突然停了下来。   「皇上累了吗?」她有些喘不过气,这副肉身,缺乏运动啊缺乏运动……   「不累。」封腾哼着。   她不解的眨了眨眼眸。「那皇上爲何停下来?」   他的目光深沈了,蓦地将她拉进怀里,拥着她。   「皇上……」她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自己被带进一个温暖的怀里,封腾的双臂紧紧搂着她。   「叫我子震。」他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她。   「子震?」原来他字子震啊,她都不知道。   两人靠得如此近,她嗅见他身上淡淡的沈香气息,愣愣的看着他那彷似深海的眼眸,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不管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封腾已然低下头了,在她:声大过一声的如雷心跳声中,他深深的吻着她冰凉的唇瓣。   她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这声音促使他的手收紧了,舌尖更动情地潜入她唇齿之中,翻搅她的芬芳。   她紧紧的抵在他胸前,仰着头,承接着他的吻。   「宁儿……」   一个低首,一个仰首,他们在落英缤纷下对望着,他略显嘶哑的声音,伴着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还没意识到他的唇已经松开了她的,犹自迷迷糊糊的像在梦里似的,心里有某种柔软的东西在悸动,有某种她不曾遇过的感情在苏醒……   「皇上!娘娘!」   他们走得太远,有人不放心寻来了。   「走吧!」封腾若无其事的携了她的手往回走。   她怎麽觉得自己好像灰姑娘看着马车变回南瓜似的,心底有些惆怅……   初吻!她与封腾的吻可是她的初吻哪……   唉,明知不可以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她竟然会期待着封腾翻她的牌子?她是不是疯了?   脑子里千回百转,又似有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在哪里,思前想後,想後又思前,情思竟是纠结缠绵,想到深处,她身子热了,脸颊一片潮红,禁不住长长一叹。   「娘娘有什麽烦心事吗?」尚茵见主子与皇上赏雪回来便不对劲,心底也不禁着急。   宫里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被害死的妃子和皇嗣不计其数,不会是中邪了吧?「尚茵——」她终於下了决心。「去问问皇上今晚翻了谁的牌子。」   她变成妒妇了,呜……   尚茵很快回来,见主子怔怔然地深锁眉心,她小心翼翼地道:「娘娘,皇上今晚翻的是玉采仪的牌子。」   跌坐椅中是不是太夸张了?   但是她就是失神的跌坐椅中了。   玉采仪、玉采仪、玉采仪……任凭她想破头也想不出那玉采仪的相貌,但身爲现代人的她,性知识是有的,脑中顿时出现封腾与那玉采仪颠鸾倒凤的画面。   他怎麽可以吻了她又跟别人滚床单?   对他来说,灵肉可以分开吗?   虽然他是皇上也不可以这样……这样是劈腿……   「坏蛋……」她吸了吸鼻子,用手擦拭掉自己脸上的泪痕,此举看得尚茵目瞪口呆又不敢说半句话。   她擡起眼来,羽睫上还盈着泪珠。「你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本宫要静一静。」   尚茵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知道这时候说什麽都不对,她默默地退下了。   尚茵一走,她便歪倒在床里,反正没有人会进来,她可以暂时不当皇后,不管仪态。   可是,眼泪不断从她眼里滚落,不自觉的沾湿了香枕。   傻瓜!她骂着自己,有什麽好哭的呢?   皇帝……都是这样的……   难道她还想他只跟她一个人谈恋爱吗?   整整四个时辰,她望着殿外尚未透亮的天,突然体会到了这就是她所怕去承认的失恋……   她穿越了空间,爱上了个古人,还是个皇帝,这根本是自找麻烦。   穿来已经够烦的了,如今还爱了人如此堵心,将来她要怎麽回去?这颗心又该怎麽收拾?   虽然她一再告诉自己,自古以来六宫粉黛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但她是现代人啊,一夫一妻制的观念根深柢固,她终究过不了这一关……   一夜之间,她颓然感觉到一切都是不可靠的。   她感受了穿越以来最深的挫折,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倚靠着封腾,把他当成了亲近之人,可以交心之人,因此此刻才会有浓浓的被背叛感。   其实,当了那麽久的皇后她应当明白,恩泽六宫是他的天职,爲皇室开枝散叶是他的责任,自己根本没理由因爲这个对他心灰意冷……可是怎麽办?她就是失望极了、难受极了……   「娘娘整夜未寝,奴婢爲您梳个云凤髻,再上个霞飞妆可好?」知晓主子不喜欢在脸上涂涂抹抹,更不喜繁复装束,梳妆前,尚茵体贴地问。   楼织宁倦懒地坐在红木雕花妆台前,她照了照铜镜,沈吟起来。   照约定,今日她要放出她怀了龙嗣的消息,她的脸色越是不佳越好。   「不必上妆了,就梳最简单的吉祥髻就好,本宫头疼得厉害,也不必传早膳了,传太医来诊脉吧!」   封腾一定都安排妥当了,只要凤仪宫去传太医,那麽来的太医必定是自己人,只是这事不能告诉尚茵,她只得演得像些。   一听鲜少召太医来的主子要传太医,尚茵急了。「娘娘先躺会儿吧!奴婢马上派人去传太医!」   主子未出阁前就甚爲讨厌喝药,生病也瞒着不说,就爲了避着喝药,如今竟主动要传太医,那铁定是身子难受得紧了。   尚茵飞身出去叫人传太医,自己则回寝殿伺候主子换上轻便的中衣。   楼织宁懒懒地躺回床上,不一会儿,洪得恩便领着提医箱的孟太医进来了。   「下官给皇后娘娘请安。」   楼织宁一脸的倦容,客气道:「劳烦孟太医了。」   她伸出手腕搁到绣金小迎枕上,孟太医恭敬地把两根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静了半晌,又反复诊了几回,看得尚茵与合莲急死了。   「敢问孟太医,我家娘娘的身子哪里不对吗?」合莲比较性急,率先问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孟太医忽然跪下拜倒,喜色洋溢地道:「是喜脉!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什麽?此话当真?」楼织宁脸上出现不敢置信的惊喜神情。「怎麽会……怎麽可能?孟太医可诊清楚了?」   孟太医一脸的笑意。「下官最擅长的便是妇科,反复诊了几回,确定娘娘是有喜了,而且极有可能是男胎。」   「奴才(奴婢〕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听到自己主子怀了皇子,一干内侍宫女也马上拜倒。   楼织宁含笑道:「孟太医素来有妇科圣手之名,本宫相信一定不会有错。」   她一个眼神,尚茵已经取来一个貌极贵重的锦盒。「孟太医辛苦了。」   孟太医也不推辞,爽快地收下了,又向楼织宁行礼道:「下官谢娘娘赏赐,往後下官自当尽心尽力照顾娘娘凤体与龙嗣的安康,即刻便爲娘娘开一帖补身的方子,是帖极温和的安胎药,娘娘只消一日喝一次即可。」   楼织宁含笑。「有劳孟太医费心了。」   孟太医又拜倒禀奏道:「娘娘,事关龙嗣,下官这就去叩见皇上,向皇上禀告此一喜讯。」   楼织宁含笑点头,这孟太医也太会演了,不当太医可以去当演员了。   过了不久,熟悉的通报声自宫门处传进寝殿来,「皇上驾到!」   还未见人,楼织宁已经感觉自己的心绪不平静了起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心中某种痛楚,含笑迎接封腾。   封腾大步走了进来,他身着九龙皇袍,显然才刚下朝就往凤仪宫来了。   「皇上大喜!」一干宫人全拜倒道喜。   楼织宁假意要下床请安,封腾连忙扶住她,还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柔荑,两人肢体一接触,她竟像被电到了似的,心里微微一颤。   「皇后不必多礼。」封腾的眼光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他知道她并没有怀胎,自然不会身子不适,但那脸上浓浓的失眠痕迹又是爲何?   「都下去领赏吧!朕要跟皇后讲些体己话,就不必进来伺候了。」   听见封腾这麽吩咐,知道两人即将独处,她的心跳又失序了。   他人就坐在她的金凤纹罗汉床缘啊,靠得她如此近……   宫人全数退下了,封腾忽然俯身靠近她脸庞,这举动自然是吓到她了。   她心跳评然不休,眼也不眨地望着封腾,觉得自己好想要揍一揍他那张俊美如玉的脸,爲何要吹皱一池本来平静的春水,让她如此难受……   「朕想你了,宁儿。」封腾的唇落下。   想到昨夜他才临幸过玉采仪,她抗拒心顿起,闪躲着他的唇。「不要……」像是知道她的心思,封腾在她耳畔飞快地说:「朕没有临幸玉采仪,也没有临幸宫中其他任何嫔妃。」   「怎麽可能?」她心里一震,有千百个不信。   封腾定定然的看着她,「君无戏言,没有就是没有,但现在不能向你说明,你只要相信朕,朕日後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她有些恍惚了,是真的吗?他真的没有临幸玉采仪?不不,他说没有临幸任何嫔妃,这又是什麽话?   要问个明白吗?可他又说现在还不是时候,日後会给她个交代……她,应该可以相信他吧?   她想要……相信他……   「现在可以了吗?」封腾见她出神,打趣地问,修长的大手缠着她的素白小手,与她缠绵地十指交扣。   「现在?」她倒扭捏了起来。「大白天的……」   吻之後是什麽她自然是知道的,身爲现代人,这方面的知识总是比较强,可这会儿内侍宫婢都在外候着呢,他们这样好像不太好,她也不想如此仓促的把自己交给他,她得……再想一下……   「不成吗?好罢,没关系,朕也还有要事需要亲自处理。」封腾笑了。「那麽晚上再继续,你好好休息,不要让人看破手脚了。」   封腾捧着她的脸,落唇吻了吻她额际,又亲自爲她掖了掖丝绣被,旋即大步流星而去。   寝殿内恢复了寂静,楼织宁晕陶陶的拥着丝绣被坐起来。   她抚着自己双颊,脸好烫……   她就这麽被他征服了吗?   看来是这样没错……     第七章   很快的,皇后有喜的消息传遍了宫里宫外,各宫得到消息都忙备齐了贺礼送到凤仪宫,整个下午,来向楼织宁道喜的嫔妃络绎不绝,每个人虽然都笑着,但暗地里其实恨极了她。   下午,不出她所料,她爹娘备了厚礼,连袂进宫向她请安。   这是她第一次见原主的母亲,但却丝毫感受不到一个母亲对有孕女儿的关怀,他们关心的只是她腹中的皇子。   「宁儿,当真是皇子吗?」梁国公夫人卫氏很是谨慎,再三地确认。   楼织宁煞有介事地轻抚着平坦的小腹微微一笑。「孟太医是太医院副院判,素来稳当,没有把握是不会说出口的,娘可以放心。」   「这当真是咱们楼家的大喜事啊!」楼定允彷佛吃了定心丸,一脸喜孜孜。   只要身爲皇后的女儿生出皇子,他就要弑君立储,这也是他帮助封腾坐上龙椅的原因。   只不过,当初因爲看封腾是扶不起的阿斗才选择助他登基,就爲了日後好对付,现在封腾却像只羽翼渐丰的鸟,脱离了他的掌控,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无妨,横竖朝里朝外都是他的人,他又兵权在握,即便暂时将兵权交出去,让那毛都没长齐的骏亲王去闹腾也没什麽可担心的,那小子没打仗经验,又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儿,加上他暗中把军机泄露给大燕朝,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若不吃个大败仗回来才奇怪。   对他而言,交出兵权只是一时的,只是权宜之许,何况军中都是他的人,军队不听那小毛头的,那小子能拿刀二架在他们脖子上逼迫不成。   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只要皇子一出生,那麽天下就是他的了,他只要静心等皇子出生即可,这期间他就置身事外的看好戏,看燕军如何大败骏亲王,等封腾灰头土脸的求他这个老将重披战袍……   「爹!」估摸着楼定允也在心中盘算清了,楼织宁慢悠悠地道:「本宫认爲,爹现下也得把兵权暂时交出去了,否则本宫腹中的皇子恐怕不保。」   她把话说的够清楚了,如果不交出兵权,那麽封腾必定存有戒心,爲了防止   弑君立储这种事,封腾定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她腹中皇子,即便那是他的亲生儿也一样,爲了他自己的性命、他的龙座,不能留的就是不能留。   「知道了。」楼定允沈吟道:「爹自有见地,会看着办,你就安心养胎吧。」   她相信他会照着封腾的计策交出兵权,当然也是因爲相信她这个冒牌女儿,相信她真的怀了皇子。   「夫人竟会进宫来探望娘娘,真令奴婢意外。」尚茵事後说道:「打从娘娘入宫,夫人便没有来过,连娘娘被囚入淩翠宫也是,夫人连托人带句话给娘娘都没有。」   楼织宁至此更肯定了原主对父母来说只是一颗棋子,同在京城,竟对她这个身在深宫中的女儿不闻不问,那她糊弄他们自己怀了皇子也情有可原了。   到了黄昏,太後的赏赐也到了,自然是极爲贵重的。   楼织宁懒得看那些,全让尚茵打点着收进小库房了。   用过晚膳,她有些心焦。   封腾何时会来?他还在肃心殿看摺子吗?   前些日子他们都在肃心殿暖阁里一道用晚膳,今日因爲她「害喜」,所以封腾没有召她去,也是刻意要让她留在凤仪宫里等她爹来打探消息。   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麽?可还记得早上他说的话……   「娘娘!」洪得恩喘吁吁地奔进内殿,跑太快了,还煞步子。   在旁伺候茶水的春儿白了他一眼。「瞧你没规矩的。」   「什麽事?」楼织宁正在喝孟太医开的顾胎方子,药汁不算难喝,想必喝了也不会有坏处,要演就要像一点,她照单全喝了。   「恭喜娘娘!」洪得恩喜形於色地拜倒,大声说:「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   「咳咳……」楼织宁呛到了,她把药碗搁下,定了定神,看着洪得恩。「你刚刚说什麽,再给本宫说一遍。」   「洪公公说皇上翻了娘娘的牌子!」春儿也高兴得不得了,一脸的陶醉。「看往後谁还敢对咱们娘娘无礼。」   「娘娘!」尚茵急匆匆地进来了,她毕竟是大宫女,尽管心里急得要命,还不忘曲膝行礼。「敬事房安公公来了通知,皇上今晚翻了娘娘的牌子。」   楼织宁额角一抽,很是无语。哪有人在得知她有了身孕後才翻牌子的!   难道他说晚上再继续,不是他上她这里来,而是召她侍寝?   这、这简直是欺人太甚,是假公济私,摆明让她成爲後宫所有女人的箭靶……   不管她再怎麽想即刻就去找封腾算账,也得等她去侍寝了才见得到他,他既是   透过正常管道召她去的,她自然得遵从。   慎重的香汤沐浴一番之後,她便被迎上了凤辇。   内侍宫女簇拥着凤辇在月色下疾步而行,她则装束简单地端坐在凤辇之中,前导有八盏鎏银八宝明灯,沿着大块雕龙刻凤的青石路一直向东便是龙德宫了,八宝明灯将宫道映照得明亮。   幸而大观王朝没有侍寝宫妃光着身子裹着被子让太监背进帝王寝殿的规矩,她只消乘凤辇入龙德宫的寝殿即可。   胡思乱想间,凤辇停下来了,想必是到了龙德宫。   两名宫女步步生莲地走至凤辇前,先跪拜行礼,再小心翼翼地自两侧掀开凤纹门帘。   又有两名宫女上前跪拜请安。「请娘娘移步。」   她这才款款地起身,下了凤辇,将手搭在宫女手上,在两名宫女的搀扶下移步往龙德宫,而跟随她来的内侍宫女则不得进入,他们需得回凤仪宫,等她要回宫时再来。   在她的记忆里,原主没有来过龙德宫,所以她对这里一点印象都没有。   一入殿,只见十几根盘龙雕凤的明烛将殿里照得金碧辉煌,金光璀璨的鎏金玉栋绘着精美的图案,有股淡淡的清香弥漫在空气中,她穿得单薄,但殿中极暖,丝毫不觉得冷。   扶着她来的四名宫女都恭敬地退下了,她独自步入寝殿。   越过镶金嵌玉的墨绣屏风,寝殿中央便是一张巨大的床榻,周遭悬着繁复绣金纹祥云的藕色纱帐,想必只要用手指一勾,床榻上的帐鈎便会应声而落,那纱帐就会徐徐飘下。   她的心绪淩乱了。   原来封腾就是睡在这里,就是在这里临幸各宫嫔妃……   想到他跟嫔妃们就是在这张床上翻云覆雨,她就无法说服自己爬上床。   「跟朕来!」   身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冷不防一个挺拔的身影大步流星地掠过她身畔,蓦地携起她的手。   她吃了一惊,被他拉着走。「皇上要带臣妾去哪里?」   「踏雪寻梅。」   她还道要去哪里呢!入冬以来,他们经常在皇家梅林里踏雪寻梅啊……   不过,这总比要她爬上龙床跟他滚床单来的好。   她以爲他们要离开龙德宫去梅林,他却带她进入内殿,弯进一间小佛堂,迎面一尊观音金佛,墙上一幅栩栩如生的如来墨绣,足有一人高。   她眨了眨眼。「皇上平日在此礼佛吗?」   她觉得有些异样,虽然堂内檀香缭绕,香案上有红漆木鱼,案前也设有一只蒲团,能感受到庄严的气氛,但却像尘封已久,一点儿也不像有人在这礼佛。   「朕不信佛。」封腾转眸对她笑了笑。「朕只信自己。」   他打开一只红漆描金龙纹的衣箱,取出一件厚重的白色绣凤锦织斗篷,仔细地爲她系上。   她任由天子服侍她,扬起长睫看着他,他一身青黑色绣金龙的长袍更显得英气逼人,外披一件与她相同的白色绣龙锦织斗篷,敢情他们这是穿了情侣装,这想法让她心口蓦地评然了。   爲她系好斗篷之後,封腾修长的大掌包住她的柔荑,将她往怀中一带,唇就落了下来,噙住了她的唇。   她整个人无力的攀附在他的胸膛与健臂之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封腾那温润的舌尖正探入她双唇间,带着慑人的男性气息,更深地吻了下去,当他的唇离开之   後,他又紧紧抱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开,搞得她全身沸腾。   女人也是有愁望的,怎麽可以撩拨了她又这样……   她不满的瞪着他,不期然对上他的笑眼,他竟会心地微微邪笑。「要不,咱们不出去了?」   一句话说得暧昧,她涨红了脸。「谁说不出去了,当然要出去。」   意乱情迷过去,理智回来了,她不想在龙床上跟他滚床单,那当然还是出去的好,就算只在宫里走走。   封腾笑了笑,竟动手移开绣品,她看到一扇石门,不觉一愣。「这是什麽?」封腾微微一笑。「通往宫外的密道。」   封腾打开石门,她讶异的看到果然有一节节的阶梯直通向下。   「所以,我们要出宫吗?」她的语气满是讶异。   天子私自出宫这是多大的事啊!没有半个侍卫随行,也不能说是微服出巡,是件非常危险又不智的事。   「你不想看看宫外吗?」封腾似笑非笑地问。   她微微一怔。   她穿来之後就在淩翠宫,至今未曾出宫过,对於宫外确实很好备,也忾想过能   回到现代的方法会不会在宫外。   「臣妾自然是想的。」   封腾愉快地道,「那不就有答案了?走吧!」   封腾备好了烛火,牢牢握着她的手走下阶梯,她被动的跟着,这才想到不对之处。   原主不可能没到过宫外,未出阁前或皇室每年到行宫避暑,一定到过宫外……但是话已出口难收回,她又不能问封腾爲何那样问她,兴许他的意思是,她被囚禁在淩翠宫近二一年未曾出过皇宫吧!   两人沿着阶梯走下地洞,地洞虽然幽暗但颇爲宽敞,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终於到了尽头,都怪古代女子都有一双纤纤金莲,所以她才走不快。   擡眸,彷佛嗅到了湿草的味道,她看到一节节的阶梯往上,不禁兴起了探险的兴奋,这时天子私自出宫很危险的念头,已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   阶梯的顶端不再是门,而是一块青石板,封腾动手推开石板,他慢慢探出身去,确定四下无人之後,他跳出了地洞,旋即将她拉上去,再将青石板盖回去。   一阵凉空气袭来,她见到一片被大雪覆盖的茂密树林,远处宫殿的尖角掩映在月色下,说明他们真的出宫了,而且离宫殿并不太远。   不过,这里鸟不生蛋的,他们是要去哪里?   封腾蓦地吹了一记响哨,就见一匹毛皮黑亮的大宛骏马飞一般的从树林那头奔驰而来。   她看了封腾一眼,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封腾先抱她上马,自己再上马坐於她身後,从怀里取出一顶毛帽帮她戴上,她顿时发现自己正密实地被他圈在怀中,不由得身子一热,这样跟封腾私自出宫,感觉像作梦一样。   月色下,地上厚厚的积雪散发出耀眼的白色,但封腾的骑术极好,并没有被积雪影响,一口气奔出了林子。   背後贴着一具温热雄健的躯体,叫人如何不心猿意马?她努力想些别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想着这样也算踏雪寻梅吗?马儿跑得跟飞的一样,根本没法好好欣赏飞掠而过的梅林吧?又想着他爲何要带她出宫玩?他也曾带着其他嫔妃从密道出来玩吗?是哪位妃子?是他曾最宠爱的如妃吗?还是他怜惜不已却病死的柔妃?抑或是他曾迷恋一时的艳贵人?   如此脑门发胀的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於看到一条热闹的大街,但大街就只有一条,而且周围房舍都很简单,水磨青砖,朱漆红瓦的,不见有什麽大门大户,怎麽看也不像京城。   「这里是鄞城下的如意镇。」封腾下了马,把她抱下来,解了缰绳,那大宛马便自己奔走了。   她愣愣地看着消失在夜色里的马儿。「牠去哪里?」   封腾扬着舒畅的笑意。「不必管牠,牠自己会去找草地觅食休息。」   她瞅了瞅封腾,又看看马儿消失的方向。   好吧,既然吹一声口哨就会出现,如此的训练有素,那她也不需要担心了。封腾爲她拍去肩上的落雪。「这是离京城最近的小镇,咱们在这里随意逛逛,天明之前回宫,时间绰绰有余。」   她点头。他还要早朝,天明之前当然一定要回去,不然被发现皇帝不在宫里,那事情就大条了。   封腾携着她的手,握在自己袖袍里暖着,她的脸有些臊,这会儿他们就像寻常夫妻逛大街似的。   穿来之後第一次上街,那一长溜的摊子,她瞧着什麽都希奇,跟现代那些标榜「老街」的观光景点大大不同,她见了什麽小摊子都想去瞧瞧,当然也想买,不论穿到哪里,女人爱购物的天性是不会变的。   要买东西,自然就要有钱,而她根本不知道要出宫,身无分文。   「皇……」一开口才惊觉这里是市集,可不是宫中,她出口皇上稳当吗?万一被人听去……   封腾浅浅一笑。「叫爷吧。」   爷?好奇怪,不过若叫大爷更奇怪,她又不是小厮。   只好听他的。「爷,你有带银子吗?」   在宫里根本用不到银子,肯定他也没带。   「爷们自然是有银子的。」封腾深深地看着她,不紧不慢地道:「娘子想买什麽便买,爷付钱。」   瞧他一副暴发户的语气。「那真是谢谢爷了。」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就算走马看花也要逛上好半天,何况楼织宁什麽都感兴趣,每间店铺都要进去绕绕,因此他们也逛得极慢,封腾倒是不紧不慢的陪着,彷似她对什麽感兴趣就是他的乐趣。   一个时辰过去,楼织宁累了,也饿了,封腾便找了间看起来生意颇爲兴隆的面馆,随意点了两碗汤面跟几个小菜。   楼织宁仍旧好奇地张望着四周,比起其他人,他们两人的穿着算是太华丽——,   不过他们举止低调,因此也没怎麽被人注意就是。   来到市集,她才更真实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因爲在宫中,要虚僞的应付那些嫔妃、太後和原主的家人,甚至是内侍宫女们也是她应付的对象,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在作梦,梦里她是一名演员,在演一部古装宫廷剧……   可是,这市集里的生活气息是那麽真实,她也面对了现实,她穿越了是千真万确的!   如果自己是穿来这市井之中的寻常人家不知又会如何?若是待字闺中就得面临被嫁掉的命运,如果是无依无靠的自个儿一人,少不了要想怎麽赚钱谋生,而她这个总裁小秘能做什麽?会议记录、安排上司行程、陪上司出席应酬场合……她会的,在这里根本就用不上……   封腾曲指轻叩桌面,拉回她神游太虚的注意力。「娘子在想什麽?」   她托腮叹息。「在想一些爷永远不可能了解的事。」   封腾把玩着茶杯。「天下竟然还有爷不了解的事?」   她嗯哼地看了他一眼,是啊,他是皇帝,是天子,是九五至尊,可是他永远也不懂什麽是穿越,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她在现代是怎麽生活的,手机、网络、计算机……那是几千年後的産物……   面上来了,楼织宁吃得很香,简单的肉丝汤面却饶有滋味,宫中的山珍海味再好,由於太过考究刀工和摆盘,就是少了那麽一点妈妈的味道,这间小面馆的热汤面和小菜都有她熟悉的味道。   都吃了大半她才蓦地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忙左右看去,确定无人在看他们之後才小声地问封腾,「爷,不用试毒吗?」   她的眸光随即落在封腾那见底的汤碗里,又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灿灿黑眸,呃……   「当我没说。」她忙埋头吃自己的。   吃饱喝足,楼织宁再度兴致高昂的钻进书铺里,她想买些闲书来打发时间,宫里虽然有藏书阁,但都太严肃了,她不想看那些,至於她买了哪些闲书,自然是不让封腾看的,他若知道堂堂大观王朝的皇后看那些有的没的还得了?原主可是个大家闺秀哩!   所以呢,她很聪明的让封腾在对面茶楼喝茶等她,封腾也随了她的意,让她自己去逛。   她在书铺里逛了小半个时辰,心满意足地从书铺出去时,不巧与几个从对面酒楼出来的公子哥儿撞个正着。   他们一行四人,还有四名保镖跟着,个个一副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模样,看得她蹙起了秀眉,她最讨厌这种纨裤子弟了,她板着一张小脸,越过他们便要进茶楼寻她家爷。   谁知,爲首那贼眉鼠眼的男子竟然轻佻地用手中羽扇擡了擡她下巴,流里流气的调戏道:「好标致的小娘子啊!」   楼织宁马上被他的举动惹火。「大胆!」   兴许是皇后当久了自有威严吧,她那句大胆把他们几个吓了一跳,不过他们很快恢复,又嘻皮笑脸了起来。   「有意思,真有意思。」那人用欣赏的眼光,见猎心喜地上下打量起她来。   「小娘子不是这里人吧?是不是跟相公走散了呀?本少爷家财万贯,不差一个人吃饭,你就跟本少爷回去吧!本少爷定会好好疼你、怜你,不叫你受半点委屈,小娘子意下如何?」   楼织宁瞪着他。   这是哪来的神经病?见她梳着妇人头竟还敢调戏?她冷冷地道:「让开!」那人不生气,反而乐陶陶地。「哟,真有脾气,本少爷就喜欢泼辣的。」   他旁边那人马上狗腿道:「我们金少爷在这一带可说是出了名的出手阔绰外加怜香惜玉,你跟了我们金少爷是你的福气、你的造化。」   楼织宁在心里唾弃他们,什麽金少爷,不过就是几个没长脑袋又没长眼的地痞流氓。   金少爷还在那自鸣得意的吹嘘,「这城里城外没有本少爷拿不下的女人,等这小娘子尝过本少爷的甜头就离不开本少爷了,本少爷自十三岁开荤以来,所尝过的美人儿都对本少爷死心塌地的烦人啊!」   「是啊是啊,哪有女人抵抗得了您金大少爷啊……」   「这小娘子怕是没两下就会让少爷您弄晕了吧?」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淫秽之语,楼织宁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想到自己和封腾是私自出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忍下了,绕过他们打算进去茶楼找封腾。   「都说了要你跟本少爷回去,小娘子这是要去哪?」金少爷伸手拉住了她,一脸的笑意。   「要去爲你送终。」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一把极细的长剑打掉了金少爷的手,楼织宁看到那剑细且轻软,还彷佛会抖跳似的。   「痛痛……痛啊……」金少爷甩着手龇牙咧嘴的鬼叫起来。   「爷!」楼织宁连忙跑到封腾身後去。   这世上居然有人敢打他?金少爷气得破口大骂:「还愣着吃屁啊?给我打!」「是!」四名保镖马上风风火火的围住封腾。   金少爷忙道:「打男的不打女的,把女的拉过来!」   闻言,封腾立即将楼织宁护於身後。   虽然很感动他把她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但平时他都是宫中侍卫保护的对象,她很担心手无缚鸡之力的他要怎麽保护她?   他若是在宫外受了伤,回到宫里要如何解释?若他说是在宫里受的伤,那保护他的那些御前侍卫就要倒大楣了。   总之,不论如何都会是非常棘手的大问题,他们实在不该贪玩出宫啊……   「上啊!还等什麽?是要本少爷去买一串鞭炮来放完你们才要动手是不是?」金少爷火气很大。   那四个保镖同时动手,只见封腾有条不紊的使着剑,闪电般交错的刀光剑影,楼织宁心里咯登了一下,发现他的剑法只专注於刺术还有直线攻击,这不是西洋剑是什麽?   上司贺震霆每周上西洋剑馆练剑一次,多年来都是她陪同一起去的,她对那攻击的招数太熟悉了。   仔细一看,封腾拿的那把软剑也像特别打造的,她在宫中没见侍卫佩这样的剑,而且他们出宫时也不见他有佩剑,那剑是从哪来的?难道是把伸缩剑,他一直随身带着吗?   「这什麽路数?」金少爷见自己保镖被攻得极爲狼狈,也急了。   不只金少爷等人以及围观的人啧啧称奇,楼织宁更是又惊又疑的看着封腾使剑,一时也忘了要好好的躲在他身後,幸好那四个人现下被封腾攻得落花流水,也没空抓她了。   封腾一个人制伏那四个保镖之後,金少爷等人忙挟着尾巴逃了,周围响起了如雷掌声和叫好声,楼织宁心神不宁的看着封腾和他手中的那把软剑,心里七上八下的评评狂跳。   如果是平常她会想,要是有个钵碗不一定会有人丢钱,但现在她没那心情,在这里看到熟悉的西洋剑法,她哪有办法平静下来?   她润了润嘴唇,伸手拽住了封腾的衣裳。「爷,我不舒服,可以在客栈要间房休息一下再走吗?」   这种事总不能在大街上问他,回宫问更危险,而且她也真的不舒服,心脏跳太快了,整个人口干舌燥,好像虚脱了似的无力。   「你忍忍。」封腾搂着她走,很快找到一间小客栈,要了间厢房,让小二送了壶热茶来。   楼织宁慢吞吞的喝了两杯热茶,不时擡眸看看封腾,又低头看看茶杯,琢磨着要怎麽问才好?   不能因爲他会使西洋剑就说他是穿来的,就算他真是穿来的,也可能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毕竟在现代会使西洋剑的不计其数。   但是,虽然会西洋剑的人很多,攻击前会先动一下颈部筋骨的动作和贺震霆一模一样又如何解释?真是越想心里越没底啊。   她低头喝茶,调整情绪,蓦然擡眸看着封腾,试探地问:「爷的剑法是在宫里学的吗?」   封腾直视着她,慢慢地答:「不是。」   她微微颤了一下,心跳如擂鼓,又问:「爷在哪里学的,可以告诉我吗?」封腾沈吟着,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等定时炸弹爆炸的倒数时间。   终于,封腾开口了,他神情平静的看着她。「大学的西洋剑社团。」   轰!   她倏然倒抽了一口气,脑子里闹腾腾的,理不出头绪来。   大学?   他说大学吗?   所以——   她用力眨了下眼,又吞了口口水,浑身血液彷佛逆流了,她头好晕……   「我跟你一样,都是穿来的。」封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简单的陈述道:「那时原主在临幸艳贵人时死在她身下,他们似乎是用了西域迷香助兴才会导致原主休克,照现代的讲法很可能是窒息式的性虐游戏,艳贵人出身花柳,往来复杂,从哪里学来也不得而知,等我有意识时,听见她颤抖的在哭,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一直跪在我身边求我醒过来,当我真的睁开眼,她便以爲原主没有死,而原主曾短暂断气这件事也只有她知道,爲免多生事端,等我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之後,便将她打入了冷宫,以防她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毕竟原主是一国之君,有个差池便会动摇国本,只能委屈她了。」   她怔愣了好久,目光好半晌才有办法再和他对上。「那你……你是怎麽知道我也是穿来的?」   此刻,她对他的感觉已经不同了,一个跟她一样从现代来的人……   「你情绪太激动了,先喝口茶吧!」他爲她倒了一杯茶。   他当然知道她是什麽感觉,当初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适应了古代生活,也想过有没有自己的同伴……   她一口气喝掉茶,催道:「快告诉我你是怎麽知道的。」   封腾用衣袖爲她拭去嘴角的茶渍才说下去,「你宫里传出你自缢获救後就变得跟过去大不相同,还常在作恶梦时说些奇怪的话,包括油罐车这三个字,我因此猜测你也是穿来的,暗中派人查你梦中都说了什麽,让我确定你是穿来的关键是你常在梦中说的两个字——晓星。」   她几乎没惊跳起来。「晓星?你说晓星吗?你认识我们家晓星?」   封腾苦笑一记。「难道你都没猜到我是谁吗,程睦涵?」   这次她真的从板凳上跳起来了,她激动的瞪视着他、指着他,声音低得几不可辨,「所以你是——你是——」   他望住她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你家嗜血3088。」   或许是原主的身子本就弱质,受不得刺激,她竟昏了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转醒,就见自己躺在床上,封腾坐在床边看着她叹气,将她一只手牢牢地握在手里暖着。   「醒啦。」这个女人在现代就让他操心不已,到了古代也一样。   楼织宁一下子坐了起来。   昏过去之前他们在谈什麽,她半分也没忘记。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了良久,虽然自己穿越了,但对於他也穿越了,而且还待在她身边,她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爲什麽不早点告诉我你是谁?」这些日子以来,她战战兢兢的把他当皇上对待,而且彷徨许久、无措许久,如果知道他也来了,她会感觉好很多。   不过,之前不理解的事,现在全明白了……他爲什麽会突然把她从淩翠宫接出来,爲什麽挺她这个皇后不挺太後也不挺他从前的嫔妃,爲什麽要除掉梁国公楼定允,却又无条件的相信她这个楼定允的女儿,爲什麽要把摺子给她看而丝毫不担心她泄露机密……   「我不想你知道了之後太依赖我,不想你因爲有我在身边就不做任何努力,我希望你自己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这麽一来,如果不能回现代,你才能接受这里。」   她瞪大了眼。   什麽?就因爲怕她太依赖让她自己摸索到现在?乍到异地,谁不是发现同伴之   後会赶紧相认,谁会像他思虑那麽周全,一下能想那麽远?   好吧!虽然理由让她很无言,不过倒很像她家嗜血3038的作风。   她也不追究其他的了,只问道:「有一点我不太懂,据说艳贵人被打入冷宫已有两年了。」算算日子,她穿来这里还不到一年。   「虽然我们是同时穿越的,但由於时空本来就没有一定的规律,我们来的时间点不同,我比你早到了,适应新身份後,我白天看奏摺了解国家大事,入夜後就由密道离开皇宫练习武艺骑射,不断强健体魄,也幸好如此,等我发现被囚在淩翠宫的皇后是你时,我已经在宫里站稳脚步了,才能帮到你。」   她听着不由啧啧称奇。「你是怎麽办到的?你都没有磨合期哦?」   虽然知道他能力强,但短短时间内能在诡谲的宫里摸清方向又有积极的作爲,她太佩服了,一般人若一场车祸醒来发现自己成了皇帝,怕会整天发愁,不知如何做个皇帝吧?   嗜血3033果然是嗜血03088,来到古代依然如此强大,说不定身爲工作狂的他,皇帝这工作更适合他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她不由噗哧笑了。   封腾严峻的脸上线条缓和了下来,喟然一笑。「看你还会笑,我就放心了。」明知道她是什麽人却默不出声,他原本担心她对他不谅解。   「皇上……」她故意加重音。「你权力这麽大,又来得比我久,有没有找找回现代的方法?」   「我当然也找过。」她不会以爲他一来就认命的接受了事实吧?「毕竟那时我不知道你的生死,一心想回去找你。」   她连眨了几下眼。   什麽?回去找她?不是找他的家人或他的公司,而是找她吗?爲什麽?她这个   小秘有那麽重要吗?   不不,她想到哪里去了,或许只是一起出车祸,而他又是驾驶,基於道义才把   她摆在第一位……   「结果呢?」她急问。   封腾缓缓摇了摇头。「没有半点线索。」   她哦了一声,失望不已。   「我也跟你一样失望过。」他懂她的心情。「但是,认清了能不能回去不是我能左右的事之後,我便开始爲留下来做准备,原主摆明了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傀儡   皇帝,大权落在太後手里,朝中还有梁国公楼定允跟曹国公郑归两人在垂涎龙座,从奏摺里看出天下百姓过得并不好,过重的赋税让人民叫苦连天,而那些民脂民膏全进了国库,也就是进了宋太後的金库里。」   她讶然低呼:「怎麽会这样?人民太可怜了。」   她以爲宋太後只是比较讨人厌一点,只是一心想让宋芊仪当皇后而已,没想到她那麽坏,竟然不理民间疾苦,只想着中饱私囊,跟现代某些流氓山大王的政府官真像!   「现在已经好多了。」封腾扯出笑容。「我一步一步的拿回政权,一步步改革做我想做的事,宋太後吓得了原主吓不了我,外戚在玩什麽把戏,我比她还清楚。」   她想到他平时酷爱看历史名人的小说传记,又熟读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宋太後跟他过招肯定是要吃大亏了。   「接下来你想怎麽做?」   他曾用低价并购了一间奇烂无比的公司,业界都在传他只是想要那间公司的有价资産,就是那上千坪的厂房,认爲他会结束公司,打掉厂房,变更用地,在那里盖大楼来获取暴利。   然而,他并没有那麽做,他亲自跳下去管理那间公司,从生産线、采购开始抓毛病,逐步整顿起来,最後让那间公司变成了一间赚钱的公司。   她曾问过他爲什麽要那麽累,盖大楼不是赚的比较快又比较多?他说那间公司的员工何其无辜,如果他宣布关厂,那麽上千个家庭都要失去经济依靠了,不知道多少人会去烧炭自杀,他不能那麽做。   所以,现在就算他不说,她也有点明白他要做什麽了,依他的个性,不论到哪里都一样,他不会眼睁睁让人民受苦的。   「既然穿到这里,我打算只专注在如何在这里能活下去的这件事,并且努力做一个称职的好皇帝,这也是保住我性命的唯一方法。」   她懂,光是原主她爹一个就想弑君立储了,别说还有宋太後和曹国公郑归,如果他像原主那麽浑浑噩噩的享乐,被暗杀或明杀都是迟早的事。   其实她也一样,若她不能做一个能镇住後宫的皇后,那麽被有太後撑腰的宋芊仪或拥有皇子的郑贵妃拉下来同样是可预见的。   「可是,你难道不想你的家人吗?」她不解地问,照道理他家人比她多,他应该比她想回去才对啊,但看他好似没那个心。   「我不是还有个大哥吗?」他就事论事地道:「他也逍遥够久了,一直找藉口不回来帮忙打理公司,如果在现代的我已经在那场车祸里死了,那也是他该扛起家族责任的时候了。」   「我没办法像你那麽想的开。」她幽幽地说:「如果现代的我在那场车祸里死了,那我家晓星怎麽办?她只是个孩子,自己一个人要怎麽过?可能会被社会局送去育幼院,如果她受了重伤……」   他知道她不敢面对的还有晓星可能已经死了这件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如果真受了重伤,那也是晓星的命运,何况还有晓星的爸爸在,他总不会对自己的女儿置之不理吧?不可能被送到育幼院的,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她错愕了一下,都忘了在他的认知里,晓星是有爸爸的,而她是有丈夫的女人。   该是对他说实话的时候了,不然他不会明白她爲何对晓星放不下。   她清了清喉咙。「其实,我有件事没告诉你……晓星是我双胞胎姐姐跟男朋友生下的孩子,他们车祸双双过世後,因爲男方家人不承认晓星是他们家的骨肉,所以我就扶养了晓星,又因爲她很早熟,怕她知道身世会自卑伤心,所以告诉她我是妈妈,爸爸在外地工作,对外也一律同样的说词……」   「什麽?」他惊讶地瞪视着她。「所以,你没有老公,不是有夫之妇?」   「对,我没有老公。」   「你这女人……」他真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怎麽可以到现在才说?你怎麽可以编了我那麽多年?」   她讨好地一笑。「都是爲了晓星,你就谅解一下吧。」   封腾叹了口气。「老天,那我这麽多年是在纠结什麽?」   皇后娘娘状况外。「什麽意思?你在纠结什麽?」   「不懂吗?」他蹙眉深深地看着她。「我一直以爲你是有夫之妇,所以只在你身边看着你,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借着加薪加奖金照顾你的生活,所以发现你也穿来这里之後,我压根不想回去,因爲在这里,你是我的妻子,我可以名正言顺的拥有你。」   听着听着,她逐渐瞪大了双眼。   他现在是在说什麽?意思是,他喜欢她吗?   她的心,跳得好快……   「所以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到我对你的感情?」他懊恼地叹息一声,俯下头,灼人的唇瓣骤然吮住了她的唇,眼眸带着对她专注的感情。   这个吻对她而言足极爲特别的,是她家的嗜血Boss在吻她,不是封腾在吻她,那麽她对封腾的感情是……她对封腾这个人的感觉究竟是……   「不要胡思乱想,你爱上的封腾也是我,不是那个阿斗!」   斩钉截铁地说完,他加重了唇上的力道,惩罚她。   她闭紧了眼。   唔……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   不过,他说的没错,她爱上的封腾也是他,若是原主那荒唐德性,她怎麽可能会爱上?   至於他的感情,不用确定了,就是她本人无误。   未穿之前,因爲苦於她是有夫之妇而不能表白,穿了之後,因爲能占有她而不想回去……哈,万万没想到,原来她家刚强的嗜血3053喜欢她这个平凡到家的小秘1。   「不知道接吻的时候不能分心吗?」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她,挫败地问:「天杀的程睦涵你到底在想什麽?」   无视他的怒意,她的眼眸转了转,扬着长睫,望着他的黯黑星眸。「在想现在你知道我不是有夫之妇了,如果我们有机会回去,你会选择回去吗?」   毕竟做皇帝的机会不是人人可有,且这里的生活又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十分   滋养优渥,他也可能留恋这龙座……   「你分心就是在想这个?」他讶然失笑地伸手轻抚她的脸蛋。「我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的秘书这麽笨。」   「哪里笨了?」她轻扬着眉梢,不服。「大家俬下都叫我超级小秘,不敢跟你说的事,都会来跟我说。」   「你在工作上是很能干,但在感情上这样的程度算低能了。」他笑得深浓。「所以呢?」她不屈不挠地再问:「有机会回去,你到底是要回去还是不回去?」   他摇头,真是败给她了。   「还不懂吗?」他低头攫住她的唇。「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同样的,我在哪里,你也得在哪里,我们谁也不许离了谁。」   第八章   「娘娘,该起了。」尚茵在九华帐外不厌其烦的催请。「各宫娘娘要来向您请安了。」   楼织宁无奈地坐了起来,每天接受後宫嫔妃的问安朝拜根本是折腾她,要一早起来不说,还要梳妆打扮,累死人了,她得想个法子免除自己这项工作。   约莫又赖了小半炷香的时间她才起身,那不情不愿的懒模样看得来伺候梳洗的春儿、冬儿直掩嘴笑。   主子重回凤仪宫後,性格随兴开朗许多,这是好事,她们只当主子被囚禁久了,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转性了。   穿戴梳妆妥当,用过早膳,被服侍着漱过口後,合莲随即端来养胎汤,她皴着眉喝下去,合莲忙递给她一颗糖,让她压压苦涩味道,又捧上一盏热甜茶,她连忙喝了几口。   不知这有孕在身的戏要演到什麽时候?她必须撑到仗打完,可是若战事拖很久,她肚子不大起来会很奇怪……   就如同封腾说的,只有做好他们本位,他们才能在这里安然的生活下去,而他们的本位便是这国家的帝後。   即便将来他们老去,要稳稳当当的安享晚年,做他们逍遥的太上皇与太後,那也需得先把这个国家治理好,并且培养出一个能传位的贤明君主才行,到时他们才能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是啊,顶了人家的身份就是这麽麻烦,又不能弃了身份去田间乡野生活,试想,帝後突然双双失踪,宫里会乱成什麽样子?帝後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肯定会翻遍每个角落地找他们,真找不到,怕是抢皇位就要弄得血流成河了,还不说群龙无首之际,大燕、远辽会不会借机来犯,到时风云变色、战事又起,导致生灵涂炭,那他们就罪过了。   总不能因爲他们自私的想要摆脱这一切就害了天下苍生的性命,再说若起战事,他们隐身郷野间也不可能逃的过,要是敌军打过来,别说过与世无争的安好日子了,手无寸铁的他们还可能第一个被敌人杀死……只要一想到屠杀的场面,她就会立即打消从宫里逃走的念头。   平凡如他们这两个从现代来的人,能不能治理好这个国家呢?如封腾所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只要尽了全力,无愧於心就好,其他的就交给上天安排。   再说了,见他好像对怎麽整治大观王朝的争权乱象早有通盘的想法,她只要跟着他就好,这实在令她心中踏实多了,不再像初穿来时茫然无措。   「娘娘,各宫嫔妃已到了……」尚茵已经出去一圈又转回来了,见她仍旧坐在妆台前不动,不免有些担心和惊心,就怕主子腹中龙胎不稳。「奴婢见您这几日净是出神,要不要请孟太医来瞧瞧?」   「也好。」她顺水推舟地应了。   事实上,她出神是因爲她又要想他在现代对她是什麽样的感情,又要想他们在这里的未来,有时又担心他们会其中一人穿了回去,一人被留下,脑子里各种想法让她变成了一种状态——放空发呆。   这些话,全不能与人说啊,没有一个可以倾吐的人也是郁结,不像她在现代有几个大学死党可以互吐苦水,皇后没有交朋友的权利,她在这宫中又能跟谁结交,即便有顺眼的嫔妃,结交了,也不能据实以告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个愁啊,只有她自己知道。   接受了衆嫔妃的问安之後,她便早早打发她们各自回宫,孟太医来诊过脉後,她就倦了,想再回寝殿里补眠,慈宁宫那里却来了人,说太後让她过去请安。   真是扰人,在这宫里想过的淡然还不是简单的事,她可以不让嫔妃们来向她请安,却不能不上太後那里请安,而太後也不是个慈眉善目的,宫里还常杵着一个宋芊仪,所以也是一桩烦人事。   因爲要上太後处,故又重新梳妆了一番,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往慈宁宫去。   宫门前,于嬷嬷已在那里相迎了。「老奴给娘娘请安。」   「于嬷嬷快起。」她忙示意尚茵去扶于嬷嬷,嘴里笑盈盈地问:「母后娘娘今天怎麽这麽好兴致,传本宫过来陪说话?」   于嬷嬷眯眼笑道:「太後娘娘今天心情好,要请皇后娘娘一起陪着礼佛呢。」礼佛?这不是折腾她吗?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洪得恩一眼,洪得恩心领神会地悄悄去了,她又示意尚茵送上礼物,尚茵旋即把个盒子往于嬷嬷怀里放。   楼织宁一派亲热熟络地对于嬷嬷笑。「这是千年高丽参,天冷,给嬷嬷补补身子,若吃的惯,本宫回头再让人送来。」高丽参虽名贵,但这通风报信的代价肯定是值得的。   「老奴多谢娘娘关怀。」于嬷嬷笑着谢了。   进了内殿,只见宋太後一个人端坐在宝座上,沈沈香气缓缓从殿内两座鎏金铜香炉中散出,後头两名青衣宫女在伺候。   「臣妾给母后娘娘请安。」她真的不喜欢这种迷离朦胧的气氛,说好听是恍如仙境,但香料闻久了会头晕吧?   「起来吧!」宋太後也没什麽看她,直接将手搭在宫女的手臂上起身。「哀家今日要礼佛,皇后随哀家过来吧。」   「臣妾遵旨。」   她毕恭毕敬地跟在太後身後进了殿後佛堂。   佛堂名爲莲华室,供奉着观音,室内一样是沈沈檀香缭绕,显得庄严,但香料依然用得很重,这似乎是太後的偏好。   一进室内,太後便二话不说地跪在蒲团上,她忙跟着跪下。   太後开始一下一下的敲起那红漆木鱼,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念什麽佛经,她只好装模作样的跟着念念有词,装作虔诚。   半个时辰过去,她跪得极爲难受,尤其一身宫装的束缚,加上天寒,膝盖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僵硬。   她倒佩服起太後来,年纪比她大上一大截,背却打得直挺挺的,规律地敲着木鱼。   或许太後从年轻时便这样礼佛,已经习惯了,但她跪得很痛苦,而且很无聊,很想起来。   终於,太後起来了。「皇后也起来吧。」   她如蒙大赦地跟着起来,以爲苦难结束了,太後却不紧不慢地道:「哀家身子不适,要去躺一躺,皇后就在此替哀家抄佛经吧!」   太後说完便不看她一眼地搭着宫女的手臂离开了,另个宫女过来说道:「娘娘这边请。」   她被引到了剔红福寿案边,案上搁着十本经书,宫女已俐落的摆好了笔墨纸砚。   她在淩翠宫闲来无事已练好了字,且练得与原主极像,抄经书倒难不倒她,但凳子呢?怎麽不见凳子?   小宫女开口了,「娘娘,太後的懿旨是让娘娘站着抄经书方显诚意。」   她懂了,方才已跪了那麽久,现在又让她站在这檀香缭绕、连个炭盆都没烧的室内抄十本经书,加上那佛经上的字全是簪花小楷,不但费眼力也费体力精神,抄完怕是她腹中胎儿也掉了。   哈,幸亏她肚子里什麽也没有,太後的诡计不能得逞,却让她看出了太後的心急。   她爹已经交出了兵权,骏亲王也领兵出征了,封腾在武举中钦点了武状元淩宗廷,封爲校尉,要他放手去做,选拔一批出色的武将,非常公开地在培养自己人。   或许因爲种种因素,宋太後才会急着设计她的龙胎,生怕她真的安然生下皇子,到时会是对宋芊仪的一大威胁。   而能坐上太後这个位置,自然不会那麽笨,在她饮食里下毒或在她日常用品里下迷香,若只是让她抄抄佛经,她孩子就掉了,那也只能怪她自己身子弱。   她什麽也没说地开始抄起了经书,小宫女似乎很满意她没纠缠在凳子一事上头。「奴婢在门外伺候着,娘娘若有什麽需要便唤奴婢一声。」   意思就是,她在门外看着,别想偷懒。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午膳时间过了,慈宁宫里一片静悄悄的,也不见有人来摆膳桌,又过了一个时辰,依然没人来搭理她,她死心了,既然想害她掉孩子又怎麽会让她歇上一歇补充体力。   摸摸酸疼的双腿,忍着饿继续抄经书,但昨夜本就因胡思乱想没睡好的她,此刻疲惫不堪,已是双眼昏花,身子渐乏……   「皇上留步!太後有旨,皇上不可进去啊!」   外头传来纷遝的脚步声,让她精神爲之一振。   总算来了!   她让洪得恩去通知封腾,许是朝上有事耽搁了,他现在才来。   来了就好,总比没来好,她还真担心洪得恩见不着封腾,到时她可就要抄到天黑、抄到欲哭无泪了。   「皇后走吧!」封腾大步流星地来到,一把将她带离案边。   慈宁宫的大宫女惜玉跟几名宫女也随後匆匆来到,她连忙装作不肯走。「皇上请恕罪,臣妾在尽孝道,在爲太後抄写佛经祈福,还没抄完之前,臣妾说什麽也不能离开。」   封腾一个淩厉的眼神看向她。「皇后忘了自己身怀龙嗣吗?皇子若有个什麽闪失,皇后担得起吗?」   她哎呀一声不敢坚持。「是臣妾大意了,皇上请降罪。」   封腾牢牢扶住她的肩,口气森冷地对惜玉道:「带路,朕要见太後!」   惜玉忙叫小宫女去通传,自己则躬身称是,诚惶诚恐的领路。   楼织宁双腿也实在无力了,她被封腾搂着走,一走出莲华室便见两列人马浩浩荡荡的跟上,不见内侍和宫女,全是御林军。   怎麽回事?封腾摆驾虽然也会有随侍护卫,但从没一次带如此多名过,何况他们不按规矩在殿外等,居然跟进了殿里,实在诡异。   一行人进了正殿,宋太後已得到消息在候着了,她端坐椅中,脸色不佳,又有些焦躁,见到封腾便先发制人地开口:「皇上这是做什麽?这里是什麽地方?竟然带着御林军闯进来放肆,是不把我这个皇太後放在眼里吗?」   封腾脸色沈下来。「朕也不多说了,万一皇后腹中的龙胎有什麽闪失,慈宁宫的人,朕一个也不饶!」   宋太後脸色一变,气急败坏的指着封腾说:「你在说什麽?你不饶谁?你倒是说说,慈宁宫的人也包括哀家在内吗?」   「指着朕直呼你,母后怕是犯胡涂了。」封腾面沈如水,冷冷地扬声道:「左右听着,你们就在这里好好的保护太後,并传朕的旨意,太後年长体虚,即刻起在慈宁宫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若太後她老人家走出这宫门一步伤了身子,朕要你们全部掉脑袋!」   他话一说完,立於两旁的御林军便迅速散开,将慈宁宫给团团围住了,内侍宫女全人心惶惶的不知所措。   宋太後面无血色地跌坐椅中。   这是要将她软禁不成?她的人呢?   抱着一线希望望过去,熟悉的侍卫面孔都换人了,一个个都不是她认得的人。封腾换掉了慈宁宫的侍卫,这是什麽时候的事,她竟浑然不察?   除了换掉侍卫还换了什麽?   慈宁宫里还有她可以信任的人吗?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封腾冷冰冰的神色令她不敢轻举妄动,怕他会制造一个太後暴毙身亡的事实来。   封腾见收到效果了,不再看面色如土的宋太後一眼。「摆驾凤仪宫!」   「遵旨。」何喜一躬身,随即扬声喊:「摆驾凤仪宫!」   封腾带着楼织宁回到凤仪宫,并传孟太医速速前来诊脉,风风火火的这麽一闹,才小半个下午,太後折腾皇后,意图谋害龙胎的流言顿时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封腾也不下旨要宫里人噤声,故意让流言满天飞。   「本宫这几日总是昏昏沈沈的想睡觉,吃东西也没什麽胃口,今日又受了不小折腾,恐怕是要好生静养才不会动了胎气吧?」楼织宁看着诊完脉的孟太医,有气无力地问。   「娘娘是需要好生静养。」孟太医答得流利。   她看着孟太医。「那麽,本宫最好是睡足了觉,如此才能静心养息,怡养性情,才能好好安胎,对吧,孟太医?」   孟太医不断点头称是。「安胎最上乘的法子便是卧床,娘娘最好每日睡足五个时辰,以安和气血。」   「本宫知道了,本宫一定会牢牢遵从孟太医的建议。」这孟太医虽老,但还真是孺子可教,心思又机敏,当即说出了她想听的话。   封腾好笑地看着她,从她眼眸流转之间就知道她的意图了。   她可真懒,爲了不想让嫔妃来问安还演了这麽一段。   他索性成全她,沈声道:「何喜,传朕的旨意,皇后怀着龙胎,要万分谨慎,不得劳神伤形,明日开始,各宫嫔妃不需来向皇后问安了,让皇后静心养胎,直到顺産爲止。」   见何喜领命而去,楼织宁马上对尚茵道:「本宫饿极了,也不必传膳了,就准备几样方便点心就行。」   尚茵手脚伶俐,没一会儿便端来八样她平素里最喜欢的点心,吹凉了呈上,用食盘搁在床上让她吃,复又忧心忡忡地说:「奴婢让司膳房炖了参汤,娘娘得好好补一补才行。」   「你拿主意吧。」她狼呑虎咽了起来。   「皇后当真饿坏了。」封腾怕她吞太大口噎着,帮她把点心撕成小块,方便她往嘴里丢,这举动让他身後的内侍宫女都瞪大了眼。   他坐在床沿,背对着尚茵等人,没人看得到他的表情,他眼里笑意深浓,调侃地瞅着那吃相极差的女人,你这样像个皇后吗?   她用眼神回他,等你也饿着肚子站着抄佛经一天,看你还多有皇帝的吃相!   食物下肚,总算活过来了,疲累感也上来了,尚茵忙让小宫女撤了食盘。春儿道:「奴婢给娘娘捏捏腿吧!」   「不用了,本宫只想躺下,你们都退下吧,不必进来伺候了,本宫今日不用晚膳,不必来叫醒本宫。」   「是!」   内侍宫女二退下,寝殿里只剩他们两人了,她迫不及待地问:「你这样软禁   太後行吗?会不会太轻举妄动了?」   「还不了解我吗?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做……你快躺下。」他扶着让她躺下,眸中有毫不掩饰的关切。「倒是你,抄了那麽久的见鬼佛经,没事吗?我在肃心殿和淩宗廷密谈,吩咐了不许人打扰,何喜也不知道你出了事,挡着不让洪得恩见我。」   她摇摇头。「我没事,反正我肚子里又没孩子,只是很饿而已,那宋太後也真歹毒,原主这副破身子,要是真有孕在身,被那麽折腾,肯定流産,这深宫实在太可怕了。」   「不是有我吗?」封腾握住了她的手,朝她微微一笑。「宫里确实可怕,所以我正设法让它变得不可怕,变成一个我们可以安心自在生活下去的地方。」   皇帝这工作跟别的工作有所不同,即便退位了也不能同其他人一样告老还乡或四处游山玩水,一辈子待在宫里是不变的体制,他既改变不了这体制,就得设法改变结构。   许多大企业大家族都争産争位争得你死我活,其实回到最初的原点,若没有那二房、三房、四房,便就没那些衍生而来的纷争。   同理可证,争夺皇位、嫔妃争宠相斗,问题就在後宫嫔妃,没有了嫔妃,问题也会减少一大半,剩下的便是亲生手足相残的问题。   若他有三个儿子,他能教育得这三个儿子打从心里兄友弟恭,那麽这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当然,重点在於他们这做父母的怎麽做,只要他们做的公平,孩子们就不会心理走样。   「真是佩服你,你怎麽能那麽坚定?」她瞅着他,神情有些担忧。「我好怕你会忽然穿回去,留我一个在这里面对这个机关算尽的深宫。」   封腾迎着她的视线,果断说道:「跟你说了平常没事别胡思乱想,想那些也没用,有时间就多看看摺子,我希望你能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她因爲他的「需要」而精神一振,人果然都是需要被依靠的。「不然,我们现在一起去肃心殿看摺子?」   或许是他突然之间软禁了太後,这时时变化、刻刻风起云涌的深宫让她很不安,她就想跟他黏在一起。   「这可不行。」他笑道:「你被太後唤去抄佛经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暂时要待在宫里养胎,摺子我让何喜每日送来一些,你把宫女支开,自己在寝殿里看。」她一阵失望。「是啊,我得安胎,差点忘了。」她煞有其事的摸摸自己的肚子。「古代的女人也太勇敢了,没有産检,没有超音波,就这麽生下来,生下来才发现缺手断腿的怎麽办?」   文明世界的污染是多了点,但她还是怀念文明世间的便利。   「那些也别想,想了就不能过日子了。」知道她暂时还不能抛开未穿前的一切,他决定给她时间,不多强迫她了,只泛开一抹笑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骏亲王有捷报来了。」   「什麽?」她喜得一下子坐了起来。「真的吗?」   「上午才收到的消息,在朝上看梁国公那帮人脸都绿了,真是畅快。」封腾笑意深浓地说:「这证明了我的眼光没有错,他是领兵的人才,只是没被发掘出来。」   「你是怎麽跟骏亲王搭上的?」她兴致勃勃地问。   「什麽搭上?用词文雅些,你可是皇后。」封腾笑道:「他是原主的亲弟弟,自幼练武强身,性格豪爽不羁,一心想报效朝廷,原本就一直有意亲近原主,只是宋太後长年阻挡,原主忌惮宋太後,也没亲近自己弟弟的意思。   「我偶然在家宴上见到他,对他不卑不亢的谈吐留下了印象,几次从密道出去,潜入骏王府观察他的爲人,确认了他是可以信任的人之後便进一步亲近他,而他对於我的亲近一开始很惊讶,随即很快的就对我释出了兄弟情,几次的密会深谈,我坦白告诉他,不想再受宋太後的掌控与梁国公的威胁,我对他谈国家大事,发现他与我有相同的想法,我们建立起了共识,我必须夺回皇帝的实权才能爲天下百姓做事。」   她眩惑地看着他。「你究竟是怎麽办到的,怎麽连皇帝也做得这麽好?是未穿前有读过《如何当个好皇帝》这类的书吗?」   「你这是夸我吗?」他大笑,将她揽进怀里,温存的顺着她乌亮的发,情潮瞬起。「不知道你家嗜血3038什麽都做得很好吗?」   「是哦!」她哼了哼,蓦地推开他。「能经常临幸不同嫔妃,真不是常人能办得到的,简直是种马的境界。」   不知道他是谁之前,她是会介意他跟别人滚床单,但知道那是皇帝的职责,她虽介意也只能郁闷的接受。   但现在,知道了他是谁之後,她就很不能接受他临幸嫔妃之事,可以玩不同的女人,这简直就是天下男人都想做的事……   「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他扳着她双肩,直直的看着她。「不是跟你说过我没临幸任何人,你还是不相信我?」   她低声说:「因爲不太可能,铁证如山……」她看过敬事房的档案,要怎麽说服自己他没有召嫔妃侍寝?   「我在原主的密室发现许多助兴的迷香与丹药,每种迷香丹药都详细记录了用法与效果,其中一种来自西凉的迷香会令人産生欢愉满足的幻觉。」   她听得心中一动,愕然的看着他。「难道……」   「没错。」他抿了抿唇。「我把迷香用在受召幸的嫔妃身上,不召幸旧嫔妃是因爲她们都伺候过原主,若迷香産生的欢愉记忆与她们伺候原主时不同,她们一定会怀疑,也由於不知那迷香令人産生欢愉的模式是否次次相同,因此召幸过的便不再召第二次,身爲皇帝,也不能不召幸嫔妃,否则会被怀疑有断袖之癖。」   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蓦地拉她入怀,脸对脸,近到只余一指距离。「你说说看,如此坐怀不乱,会不会被你怀疑我有问题?」   她忙摇头,摇得像波浪鼓。   他却不肯放过她,顺势将她压进床里,唇就贴到了她唇上。   他灼热的躯体轻轻压上了她,她立即心湖澎湃了。   他忽地放开她的唇,低头,微喘息着,情生意动地凝视着她,有些嘶哑地道:「给我!」   她心狂跳,血往脸上涌,满含羞赧的点了点头。   他狂喜地抱着她柔美身躯,顺手一挥,层层九华帐飘然阖上,将两人缠绵的身影掩於帐後,他亲解她罗裳,她娇弱的双手则顺他意的挂在他颈後,他转而勾缠她的舌,轻咬她唇瓣。   ……   这份感情得来不易,未穿前,她没事不会主动向他告知自己不是有夫之妇,如果没有穿越,她可能永远都不得而知他默守多年的感情,而他们永远都会是总裁与小秘的关系。   现在他顶了封腾的身份,而她也爱上了有他灵魂的封腾,如今她对他的感情绝非同是天涯穿越人,而是她真心真意爱上的人、在乎的人。   如果在未知他身份之……,他便以皇上的身份占有了她,那麽知道他是她上司之後,她必定会极度的尴尬、震惊,也不能坦然接受他的感情。   她感激他等到了现在,是一种对她的尊重,也是爱……   她闭上双眼,紧紧抱着他那令她心悸的伟岸身躯,同时紧张的感觉到他分开了她的双腿,进入了她,他的双唇吻去了她的声音。   许久,两人的喘息,交织成一室的旖旎。     第九章   连下了几天的大雪,今天终於停了。   晚膳过後,楼织宁歪坐在暖阁榻上,手里端着一盏银耳松子花茶在赏雪品茶,窗台上那皑皑白雪和月色下那怒放的白梅都让她起了出宫去玩的心思。   她当然知道现下不是出宫游玩的时候,宫里正绘声绘影的传着,太後在慈宁宫里用私刑虐了皇后,皇后动了胎气,濒近小産,幸得皇上亲临慈宁宫,镇住了太後才保全了皇后,但皇后得紧急安胎,皇上在皇后寝殿里亲侍汤药,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摆驾回到肃心殿,破天荒没上朝。   她翻了个白眼。   那日明明是他贪欢,醒来又要,说什麽都不肯走,才会又折腾了一上午,弄得她像杨贵妃似的,害君王不早朝。   「娘娘怎麽开着窗,不冷吗?」尚茵捧了几只锦盒进来,後头跟着两名小宫女。   那两名小宫女手脚麻利地在暖阁内燃起香烛,香烛里掺了豫朝进贡的名贵安神香药,才点燃不久,室内便有淡淡的香气弥漫,让人闻了神定气沈。   「哪个宫又送什麽来了?」她懒洋洋地问。   各宫嫔妃免了每日来凤仪宫向她问安之礼後,像约好了似的,争先恐後的轮流送补品过来,都一副希望她顺利産下皇子的样子。   「皇贵妃送的野山参、丽妃送的极品灵芝,顺嫔送的阿胶,奴婢都让孟太医看过了,没有问题。」   「都收起来吧。」吃惯了西药的她,对那些名贵中药没啥兴趣,倒是那宋芊仪自从太後那股势力式微之後,便天天送补品过来讨好她这个圣宠正隆的皇后,算是个聪明人。   「娘娘,柳统领来了,奴婢去外头候着,不会让人进来打扰。」   她正在思索太後那头静悄悄的原因,却听到尚茵这麽说,她都来不及问,尚茵就立即走了出去且迅速掩上了门,她不由得一愣。   她皇后,怎可让侍卫进来她的暖阁,还让他们独处?即便柳拓是御前侍卫统   领也一样,这不合规矩吧?   难道是封腾派他来的?   她正在凝思,忽地一个身影从窗子飞掠而入又迅速关上窗,吓得她几乎没跳起来,待定了定神,看清了那人容貌,不是柳拓又是谁?   好端端的有门不走跳窗户,这到底是在演哪出?看得她一头雾水。   柳拓神情抑郁地凝视着她,也不请安,倒像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似的,看得她莫名其妙。   「宁儿……」柳拓忽然一把将她拥进怀里,他痛苦的、沈重的像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似的紧紧拥着她。「当我知道你真的自缢时,我心急如焚,是我没用,既然约好了共赴黄泉,去阴间做夫妻,就该遵守约定,我却没有勇气,让你一个人受苦了……如今你竟还怀了龙胎,可知我日日心如刀割……」   楼织宁心里一跳,不敢动,静静的听着,有点回不过神。   搞了半天,原主自缢是跟他约好了要殉情,可是他没勇气去死,原主却死了。那他跟原主是……   皇后的情夫!   这发现令她震惊不已,但就算原主跟他是那种。个咐告人的关系,内「」现在也没   必要配合地跟他抱在一起。   她一把推开了他。「大胆!」   柳拓十分错愕的看着她,似乎不相信她会推开他。「宁儿……」   「如果你是来说这个的,那你可以走了,本宫跟你没什麽好说的。」她是在帮原主出一口气,像这种贪生怕死的男人没什麽好留恋的。   柳拓五味杂陈的看着她,许久才道:「是主上命我来的。」   她按兵不动的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主上是什麽人?竟使得动柳拓来见她这个皇后?   「想必你也知道骏亲王传捷报来了,交出兵权之後,主上很不安,他让我将这包药交给你,要你设法对皇上下毒,不过你无须担心,此事万不会牵连到你,这蛇蠍之毒无色无味,但中了毒会犹如身染绝症,就算是医仙也查不出来病因源头。」她面色沈静的听着,接过柳拓递来的小香袋。   原来主上就是她爹!那麽柳拓是她爹的人!她爹安插在封腾身边的眼线,他武功高强,必要时也可以在最近的距离一刀毙了封腾的命!   「本宫知道了。」她努力压下失序的心跳。「本宫会设法完成,你就这麽告诉本宫的父亲。」   「宁儿……」他欲语还休。   「还有事吗?」她冷淡的看着他。   他的眉心深深纠结。「问你一句,你当真爱上皇上了吗?」   她不回答,用嫌恶的语气说:「你走吧!」   他深深的看着她,懊悔的叹了口气,像来时一样,从窗户走了。   他一走,她连忙关上窗子,先把香袋藏在袖里,喝了几口茶定神,坐下来努力的想。   可是,她怎麽都想不起原主与柳拓之间的事,只好唤尚茵进来问,既然尚茵会主动替他们把风,显然知道一切。   「娘娘您、您说您忘了跟柳统领的事了吗?」尚茵讶异不敢置信。   「本宫自缢後便想不起来,所以适才很惊讶。」她假意伤神的揉着太阳穴。   「你说说看,本宫跟柳统领是怎麽开始的?」   「娘娘,柳统领是您奶娘的儿子,您与柳统领是打小青梅竹马长大的,您一直心仪柳统领,还说如果不能嫁柳统领爲妻,宁可长伴青灯古佛,大人让您嫁给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时,您还绝食,一心求死。」   她听得心惊不已。   原主跟柳拓竟是那麽深的关系,难怪柳拓适才对她的反应不能接受了,就算他失了跟原主的约定,她也应该扑进他怀里嘤嘤哭泣,诉说委屈,让他好好忏悔及疼惜一番才是。   可惜她只是顶包的,让他好生失望了。   「皇上驾到!」   忽然一声接一声的通报,自宫门处传进来。   「皇上来了!」因爲柳拓前脚才走,尚茵显得有些惊慌。   楼织宁马上起身。「接驾吧!」   她正想见他,跟他说关于柳拓的事,他就来了,这也算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她在凤仪宫门口迎着踏月色而来的封腾,盈盈敛身下拜。「恭迎皇上。」   「皇后无须多礼。」封腾看着她微微一笑,把她扶起来,她忙顺势携了他的手往寝殿去,还亲自关上房门,吩咐了任何人不许打扰。   「怎麽知道今夜我不走了,门关得那样快?」他打趣地问。   「别开玩笑了。」她急道:「你身边那个柳拓是梁国公的人,快把他换掉!」封腾神态自若的自己倒茶喝。   看他一副淡定的样子,她起疑了。「怎麽回事?你怎麽这副神情,你早知道了?」   他淡淡一笑。「我当然知道,他身爲最亲近我的御前统领,底细当然要查一查。」   她双眸讶然闪动。「那你怎麽还留他在身边?」   「不想打草惊蛇。」他笑了笑。「如果我换掉他,楼定允必定会再安排别人到我身边,与其不知道会安插什麽人,不如留着柳拓,让楼定允少些戒心。」   她蹙眉。「所以我是白紧张了?」   「不能那麽说。」他眼里含着笑意,执过她的手到寝殿的床前坐下。「你是太关心我,太在乎我,所以才会那麽紧张。」   感觉到他在袖中抚着她的手,她不由得一阵心跳。   不知道别的情侣是怎麽样,她是跟他有了亲密关系之後就认定他了,在这方面,她很传统,还很死心眼,如果他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她就跟定他了,所以未穿前,她也很难理解时下男女动不动就你劈腿我劈腿的乱搞。   「你又是怎麽知道的?」封腾打量着她。   「柳拓刚刚来找我了。」她连忙拿出藏在袖中的小香袋。「喏,他交给我的,里头是无色无味的毒药,我那个爹要我对你下毒。」   他接过香袋,也没打开便收进自己袖中,然後看着她。「他还说了什麽?」   她想了想。「说不会牵连到我,那毒无色无味,中了毒会犹如身染绝症,但就算是医仙也查不出来病因源头。」   他微微扬了扬眉。「还有呢?」   她支支吾吾了起来。「都是些浑话,没必要听。」   他看着她,不置可否地问:「他是不是对你诉说旧情?」   她一脸的惊愕。「原来你知道。」   「以後不许你私下见他。」他眯起深沈的双眼,搂着她,将她压进床里,恨恨说道:「我一想到那小子可能吻过你、摸过你,甚至更亲密我就忍无可忍,想立即将他问斩。」   对厚,她怎麽没想到这些?她无辜地眨动眼眸。「这不关我的事,他跟原主是一对恋人,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说来他们也可怜,被硬生生的拆开……」   「你同情他?」他的嘴角抿紧了,俊美的脸部线条变得冷硬。   她在心里暗暗叫苦,原来他是个醋坛子啊。   识时务者爲俊杰,她连忙道:「当然不是。」   他不悦的拧着眉,忽然堵住了她的唇,将她吻得喘不过气来。   他大手一挥,九华帐落下了,他炽热的体温坚定地传给了她。   「你好香。」怀抱着佳人,他尽情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   「我洗过澡了。」晚膳前她才沐浴过香汤,新换的粉橘宫装上有淡淡的清新香气,是她喜欢的檐子花香。   「是知道我会来吗?」他狂野的吻着她的唇、她敏感的耳朵、她的颈间、她的锁骨,同时轻解她衣衫……   激情过後,她躺在封腾的怀里,鼻中闻到熟悉的清暖体香,此刻还夹带了欢爱过後的汗水味道。   她轻轻推了推闭眼养神的他。「别睡啊,那包毒怎麽办?」   如果他没中毒,她爹肯定会怀疑她,追查下去,也可能发现她的古怪之处不只一个,再往下追查,若发现她不是原主也是有可能的。   「不就是要我中毒,」证明了自己身爲男人的能力,封腾倦极,他懒懒地睁开眼。「那麽我就中毒给他看。」   龙德宫的寝殿里,封腾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这几日太医来来去去,但病情都没有起色,反而越发虚弱,宫里一片愁云惨雾,朝廷上气氛也很凝重,朝臣们议论纷纷,惊慌不安。   「皇上!臣妾来了!」郑贵妃郑宓哭天抢地的来探望,还携了八岁的晋王封阳同来。「阳儿,快去拜见你父王,伺候你父王喝汤药。」   「是的,母妃娘娘。」封阳听话的就要向前拜见,却被一个直直闯入的身子一把推开。   「还是让本宫来吧!」如妃楼织媚挤开封阳,便要往寝榻上去,她身後慢悠悠由宫女陪着进来的小小身影是宁国公主封月。   「如妃,你这是做什麽?」郑贵妃气急败坏的向前理论。   如妃温婉的说:「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是本宫,郑贵妃不妨想想,皇上是会愿意让笨手笨脚的晋王伺候喝汤药,还是本宫伺候来得舒心?」   她今日梳了天仙髻,七彩宝石明珠串成的凤尾把发髻绾住,身着一件艳红绫抹胸,外罩桃红色织小团窠锦滚边的开胸纱衫,下配缀满珍珠玉石的薄纱裙,华美艳丽,尤其是胸前那呼之欲出的诱人酥胸,不像来探病,倒像来招蜂引蝶。   「本宫伺候皇上最久,最懂皇上心意,还是本宫来吧!」庄贵妃庄梅儿也来了,同样带着被封爲长平公主的十岁女儿封钰。   她是封腾爲太子时的良娣,因爲育有一女,又跟了封腾最久,虽然娘家普通,在封腾登基後仍母凭女贵的封了贵妃,但因娘家没权势,在後宫也相对隐形多了。   「伺候皇上最久又怎麽样?」郑贵妃嗤之以鼻道:「也不想想皇上多久没去你宫里了,怕是从长平公主出生後就没再碰你一下了吧。」   庄贵妃冷笑,「难道皇上就去了你宫里吗?」   楼织宁就坐在龙床边,内心啧啧称奇的看着她们在这种非常时刻还能狗咬狗的你讽刺我,我讽剌你。   眼前就是原主全部的孩子了,说起来原主的生育力还真差,虽有六宫嫔妃,却只出了三个孩子,其中封阳跟封钰都是他还爲太子时生的,登基之後只出了封月一位公主,但也可能其他有过身孕的嫔妃都被宫里的内斗给害死了。   她曾跟封阳一块儿用过膳,所以认得他,而两位公主她倒是第一次见。   望过去,那长公主封钰生得沈静,秀外慧中,面貌脸型遗传了庄贵妃,惊艳谈不上,有大家闺秀风范便是。   再看过去,小公主封月一直低头敛眉,一副乖顺的模样,看似温顺,但齐眉刘海下那双乌黑大眼滴溜溜的转,倒显得古灵精怪,有她的眼缘,据说封月自生母柔妃病逝後便由如妃扶养,想必没什麽好日子可过。   总之,跟两位公主一比,封阳确实是显得笨头笨脑,不是块储君的料,如妃说的也算中肯,不算诋毁了。   眼见她们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得不可开交,楼织宁板起面孔,突然大喝一声:「胡闹!」   她们三人全被她吓了一跳。   她看着她们,一字一句痛心疾首地道:「皇上病重,你们竟有心思在这儿拌嘴,通通给本宫回去抄佛经爲皇上祈福,每人需亲自抄二十本佛经,明日正午前送过来,若没做到的,本宫就当对皇上没那个心,皇上清醒後自会禀明。」   「臣妾错了!」   「臣妾再也不敢了!」   「臣妾这就回宫抄经书!」   寝殿里总算恢复了安静,她仔细爲封腾拭去额上汗珠,又服侍他用药,见他又昏昏沈沈的倒回去,她一脸沈重地将药碗递给旁边的宫女。   「何喜,」她凝重道:「皇上病重,本宫本当在此近身伺候,但连日守着,本宫体力已不堪负荷,顾念腹中龙胎,需回宫歇一歇,你好生伺候着,不能出半点差错,本宫明晨再过来。」   「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何喜毕恭毕敬地叩首。   她搭了尚茵的手,朝外走去。「起驾回宫。」   「恭送皇后娘娘!」   一片恭敬的高呼声中,杏黄绣凤的肩舆由皇后仪仗簇拥着,回到了凤仪宫。   「娘娘!娘娘!」   楼织宁好梦正甜,睁开眼,见到尚茵一脸焦急的在罗汉床边唤她,她揉了揉眼问:「发生什麽事了?」   尚茵紧张地道:「皇上遇刺了!」   「什麽?」她立即坐起来,满脸的焦灼之色。「快!快将本宫外衣取来,本宫要即刻过去看看!」   「奴婢巳经取来了……」尚茵拿着外衣爲她披上,她却忽然倒了下去,吓得尚茵惊声大叫:「娘娘!」   片刻之後,她悠悠醒来。   尚茵松了口气,忙倾前服侍。「娘娘,您醒啦。」   「本宫怎麽了?」她抚着额际,一副想不起来任何事的样子。   「您昏过去了,方才孟太医来看过,说娘娘急火攻心才会昏倒,如今动了胎气,得卧床养胎,否则龙胎不保。」   「本宫爲什麽会昏过去……啊!皇上……」她撝着樱唇惨叫一声,急急问道:「皇上怎麽样了?本宫要去看看才行……」   「万万不可啊娘娘!」尚茵死命阻止。「您忘了孟太医说的话吗?」   楼织宁想着生死未卜的晓星,眼中很快便入戏地蓄满了泪,急道:「但皇上遇刺,本宫怎麽可以在这里……」   尚茵忙道:「何公公派小录子来过消息了,淩大人与柳统领已合力将剌客拿下,皇上并无大碍,请娘娘放心。」   「这样吗?」她缓缓靠向床头紫色掐金丝的大迎枕,重新躺下来。   看来一切如封腾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封腾要她别蹚这淌浑水,所以她才演了这麽一出昏倒的戏,当然孟太医早就都知情,包括封腾服下会呈现出重病症状的药方也是孟太医开的。   她一夜好眠,睡了个好觉,这几日封腾「重病」,她这个贤慧皇后一直在龙德宫服侍,也实在累了。   翌日,她因爲要「安胎」,所以在床上漱口,也在床上用早膳。   又过了几日,她「胎象比较稳了」,孟太医诊脉後说她可以下床走动了,而大理寺也审出剌客幕後的主使,竟然是曹国公郑归,还在曹国公府里搜出大批证据,包括一袭龙袍!   案子查了十天,铁证如山,封腾亲自下旨——   曹国公郑归身爲国戚,却图谋不轨、叛国谋反,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念在其过去有功於朝,赐郑归自尽,除其爵禄,妻妾奴仆流放边域,男丁终身囚禁,并籍没全部家産,郑贵妃及晋王贬爲庶人,永生不得入京。   「听说当时有数百名羽林郎将曹国公府团团围住,个个刀出鞘、箭上弦,他们冲进曹国公府时,府中男女尖声喊叫,乱成一团。」春儿在爲她梳头时,说得绘声绘影。   她擡了擡眉眼。「那郑贵妃呢?」   「传言郑贵妃被这一夕剧变吓傻了,哭天抢地的说她是无辜的,不关她的事,还说晋王是未来的太子,不可以把他们拖出宫,被拖出去之前,她还一直哭着说要见皇上,要见娘娘……」   楼织宁轻叹一声,唉,那笨头笨脑的封阳还是到宫外生活比较适合他,他这是因祸得福啊!留在宫中,难保哪天也会因着他皇子的身份被暗杀。   没错,郑归是被封腾陷害的,夜袭天子的剌客是封腾一手安排,在楼定允那方还没动手前,他先动手了,再让刺客咬出郑归,加上他事先安排在曹国公府里的铁证,一举铲除了郑归一派。   他说,只有晋王永远失去立储的可能,那麽郑氏一族才不会死灰复燃。   其实他还不够狠心,历史里,这类有异心的老臣兼功臣一旦被揭发,都是满门抄斩,他毕竟是穿来的,无法做到那麽血腥。   「娘娘——」尚茵进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她会意,支开了春儿,尚茵走到她身边,吞吞吐吐地说:「柳统领要见娘娘,奴婢说了娘娘需静心赡养,他还是执意要见。」   她神色淡然。「叫他进来吧。」   她早知道柳拓会来找她。   本来她对封腾下毒之後,理该是楼定允派人刺杀封腾,却变成了他们威胁封腾一臂之力除掉郑归,他们当然不甘心。   柳拓依旧从窗子进来,同样不拜见她,倒是十分担忧地望着她。「你身子怎麽样?尚茵说你还昏过去。」   她冷淡道:「本宫昏还是没昏,都不关你的事,说重点。」   「宁儿……」他痛楚地揪着心看着她,不该是这样,她爲何变了这麽多,不再对他留恋了,眼里甚至连点对他的关切都没有。   「柳统领,本宫是皇后,不是你的宁儿。」她口气冷淡,神色凛然地看着他。   「有事就快说,说完快走,本宫不想看到你。」   看来她是真铁了心,他黯然的叹了口气,才道:「主上问你……问娘娘事情怎麽会变成这样?娘娘真的有下毒吗?」   她冷冰冰地说:「本宫已照爹的吩咐做了,你一直在皇上跟前,不知道皇上病重,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吗?」   柳拓蹙眉。「但昨日孟太医已医好了皇上。」   那当然,是孟太医开的方子嘛,他自然能治。   她装出一脸不悦。「孟太医医术精湛,他能治好皇上,这也要怪本宫吗?是你们计划不够周密,自以爲万无一失。」   柳拓顿时有种灰头土脸之感。「知道了,我会照实回报主上。」   她立即下逐客令。「你走吧!」   她不能和他独处太久,毕竟他跟原主是一对恋人,应当很熟悉原主,说不定她一个原主不曾做的动作就会令他起疑。   柳拓照旧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从窗子走了。   她得见见封腾,有好多事要问他,但现在名义上他在养病,她在安胎,彼此都不能到对方宫里走动,实在麻烦。   「娘娘,如妃娘娘和宁国公主来了,说是要来探望娘娘,给娘娘请安。」晚膳前,春儿来通报。   如妃来得正好,这几日,後宫前朝骤变,她正好可以听听後宫里怎麽私下议论郑贵妃跟晋王一事。   「留她们跟本宫一起用晚膳吧。」   吩咐了之後唤合莲爲她梳妆,务求一脸病容,不然明天各宫嫔妃又争先恐後的来请安,她现下没那心力应酬她们。   晚膳摆在赏翠阁,她扶了尚茵的手移步暖阁,如妃跟封月都忙起身拜见。   「皇后娘娘金安。」   「月儿给母后娘娘请安。」   她稍擡右臂,温言道:「都起来吧!坐下,咱们是一家人,无需拘礼。」   说起来,她没仔细瞧过原主这个异母妹妹,现在一看,如妃一双媚眼如鈎,配上那双柳眉,还真是勾魂摄魄,美艳无双的大美人,难怪之前会受宠了。   「姐姐宫里的菜色真是精美,瞧着就知皇上对姐姐有多上心了。」如妃又赞又捧的,看起来倒像真心真意。   「妹妹喜欢就多吃一点。」她笑意盈盈,又特别对封月亲切一笑。「公主也多吃一点。」   封月看着她,懂事地说:「多谢母后娘娘关怀。」   她禁不住摸了摸封月的头,寄人篱下的滋味是如何,她最懂得,自小在育幼院长大,一直没有家的感觉,那里的院长老师也不全都是善类,她常和姐姐抱着哭,想着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   如果晓星命大逃过一劫,那将来也必定要被认养,要寄人篱下,不知养父母会怎麽待她?如果是变态怎麽办?想到这里,她鼻中一阵酸楚,眼眶刹那红了。   「母后娘娘您怎麽了?」封月歪着头看她,有点惶惑不安地问:「是月儿惹您不开心吗?」   她忙吸了吸鼻子,逼回泪意。「不是的,月儿很好,快吃吧!」   「姐姐别管那孩子,她向来阴沈沈的。」如妃不看封月一眼,只顾着要贴身宫女挟她想吃的菜,一边说起了郑贵妃被贬真是大快人心,还说郑贵妃走运,贬爲庶人总比打入冷宫去和先帝留下的那些疯妃爲伴来的好,又说晋王一副短命样,看了就堵心。   不等她问,如妃就自己口无遮拦的全说了,结论是——宫中对於郑贵妃一事都拍手叫好。   这结果其实也在她的预期之中,少了一个郑贵妃,就少一个人争宠,少了一个晋王,更是给了大家无限希望,如果她们当中谁能怀上皇子,又讨得了皇上欢心,不一定就是储君了。   「姐姐可知龙德宫旁爲何大兴土木吗?」如妃好奇地问。   楼织宁微微一愣,这倒问倒她了,她根本不知道龙德宫旁在大兴土木,别说没注意,就算看见了,也觉得不关她的事,根本不会去问。   「近日事多,本宫没留心。」她语气淡淡地说。   如妃奇也怪哉地道:「如今宫里内忧外患,才刚去了一个曹国公,骏亲王还不知道把仗打得怎麽样呢,皇上竟还有心思建造宫殿,不说这个,宫里也还有好几处   宫殿空着呢,比如那甘露宫就甚爲华美却无人居住,也不知皇上在想什麽。」   她笑了笑。「本宫见了皇上再替妹妹问问。」   「唉哟,妹妹只是随口一提,也不是真想知道,姐姐别问了,皇上误会妹妹吃饱闲着就不好了。」   她又笑了笑。「那本宫不问就是。」   同在席上,如妃不理封月,她不由得对封月多了几分关心,本想亲自帮她布菜,却见她一口菜吃完吃一口饭,再换一口肉吃完吃一口饭,这习惯竟跟晓星一模一样,看得她讶然不已,不禁脱口而出:「晓星!」   如妃擡起头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姐姐要妹妹小心什麽?」   她失言了,忙道:「本宫是说,小心鱼剌。」   如妃笑道:「奴才们会挑着呢,姐姐无须担心。」   楼织宁禁不住又看了看封月,见她若无其事的低头喝汤,便知道是自己想多了,相同习惯也是极有可能的。   送走了如妃、封月,养胎中的人也不能去花园散步消食,便在寝殿里关起门来看奏摺。   虽然不能去龙德宫见封腾,但他依约每日派何喜送奏摺过来给她,摺子搁在一个大锦盒里,连何喜都道只是送赏赐给她,不知盒子里搁的是奏摺。   她打开锦盒,除了一叠摺子之外,最上头还搁了一封信。   她连忙打开信。   「朕一切安好,曹国公一案已落幕,骏亲王势如破竹、连连捷报,皇后只管宽心养胎即可,待朕龙体痊癒便会去探望皇后,勿念。」   兴许是怕锦盒中途会被人拦截偷看,他用的是人前的语气,她把信折好收起,感叹古代人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要通个讯息还真是不方便。   「娘娘。」冬儿在寝殿外叩门。   她忙把锦盒盖上。「进来吧!」   冬儿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幅滚动条。「宁国公主派人送了一幅画给娘娘,说是晚膳的回礼。」   她不由得一笑。「小小娃儿懂什麽回礼,真是古灵精怪。」   接过冬儿递来的滚动条,她顺手打开。   画中是一个宫装美人,画的是她,发型衣饰正是她晚膳时穿戴的那样,而画风她看得眼熟,旁边附了一首小词,她本来没怎麽注意,定睛一看,那小词写的竟然是——   教改教改像月亮,初一十五不一样;不管一样不一样,接下来到底要怎样?   她瞠大眼瞪着那小词,脑中一片空白。   这是晓星常挂在嘴边的顺口溜,讽刺了台湾的教改,虽然年纪小,但她家晓星是天才儿童,对教改了若指掌,也对那制度有很多看法。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晓星也穿来了吗?     第十章   顾不得自己正在养胎,她急急往龙德宫去,这事除了封腾,她还能找谁商量?「皇后娘娘驾到!」   封腾正卧在寝殿里养病,见她此时来到也很惊讶。   在外人眼中,他们应该各自静养才对,他们也有默契要静养给别人看,可她这个时间打破了默契匆匆而来,一定有要事,否则她不会这麽鲁莽。   微一定神,他吩咐左右退下,并命何喜看守殿外。   楼织宁进入寝殿,手里紧紧握着那滚动条,迫不及待的展开给他看,直接指着那首小诗。   封腾见了那首打油诗也不由得讶异。「这不是晓星常挂在嘴边的那首打油诗吗?这画是哪里来的?」   「宁国公主派人送来给我的。」   封腾扬眉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就是晓星!」她急切地说:「今天我跟宁国公主一起用膳,发现她吃饭的习惯和晓星一模一样,我当时脱口而出说了晓星两字,但她没什麽反应,所以还想或许巧合,但适才她又送了这幅画来给我……」   「你冷静一下。」封腾拉着她在床上坐下。   她十分烦躁。「我怎麽冷静的了?」   他们两个都穿来了,车祸当时,晓星也在同一部车上,那麽一起穿来也是说得通的,只是之前她没抱希望,而如今燃起了莫大希望。   「还是要冷静。」封腾拉着她的手,低沈和缓地道:「晓星很聪明,她肯定是察觉了什麽才用这幅画来试探你,你得秘密的见她,她才会对你吐实,如果旁边有第三个人,我想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你说得对!」她松了他的手,霍地起身。「我马上回宫,召她来见我!」她原来是想在这里,由封腾这个父皇出面召封月来问话,但封腾点醒了她,如果封月真是晓星,她又不知道封腾不是原主,怎麽可能在封腾面前说实话,是她情急之下没想周全。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平常又没来往,你忽然召她去你宫里会啓人疑窦,不如明日白天再召她晋见,就说你很喜欢她的画,要赏她。」   她又颓然坐下。「我脑子里一片乱,都不能思考了,一心只想快点确定她是不是晓星。」   「关心则乱。」见她坐了下来,他复又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既然来了,就在这里睡吧。」   她伏在他怀中,稍擡眉眼看着他。「对了,你的伤势怎麽样了?」   虽然刺客是他安排的,爲求逼真,他也挨了一刀。   他轻抚着她如丝的长发和肩背,微微弯起了唇角。「总算想到要关心夫君了吗?」   她扮无辜。「我一直很关心你啊,只是没法见着。」   他瞅着她。「现在见着了,想好怎麽安慰你夫君了吗?」   他的语气让她不禁脸红,他那专注灼热的目光让她心跳加快了。   所谓小别胜新婚就是如此吧!他们约有半个月没见了……   她能感觉到他炽热的呼吸,她眼神迷蒙起来。「我现在想一想……」   她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吻住了,他将她压进了床里,掳获她的妗,强势的舌尖窜进她唇齿间,卷缚着她的丁香小舌。   她也不必想了,就见他大手一挥,帷幔落下……   她耐心等到翌日下午才派人去请了封月来凤仪宫,她自己一个人在寝殿里接见封月,两人眼神一对上时,她便知道她一定是晓星,泪水慢慢涌出了她的眼眶。「晓星……」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喜极而泣。   封月二话不说的扑进了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妈!」   「你没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她也紧紧拥抱着晓星,失而复得何其有幸?她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   在车祸里的晓星变成如何已经不重要了,真正的晓星穿到了这里,在她身边,这才是最重要的。   如今晓星在她身边,她也没有非回现代不可的理由,她决定把晓星的身世永远的埋藏起来,因爲那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你刚醒来时很害怕吧?」她想到自己醒来时都那麽惊慌了,何况是晓星,她只是个孩子。   「我还好。」封月少年老成地说:「平常科幻小说看多了,我还以爲我坐上了时光机,搞清楚身在古代还满失望的,我比较想去外层空间。」   「你这孩子说的是什麽话。」楼织宁哭笑不得的捏捏封月可爱的脸颊,晓星瘦巴巴的就没有这两片肉肉的脸颊可以捏。   「妈,如妃真的太坏了,原主就是被她害死的,她派人把原主推进池子里要淹死她,原主真被她害死了。」封月咳声叹气地说:「现在我顶了原主的身体,她以爲原主没死,一定会想办法再害我,我跟她住在一起早晚会出事,我想过来跟你一起住,我想待在你身边。」   楼织宁马上同意,「妈也不放心你跟如妃一起住,你别担心,妈待会儿就去请皇上下旨,让你过来凤仪宫住。」   「所以你跟皇上真的很要好?」封月打量着她的肚子。「我要有一个古代弟弟了吗?」   她尴尬极了。「不是那样啦……咳……事实上,晓星,你总裁叔叔也来了,他就是你父皇。」   封月惊呼一声。「我有想过,没想到是真的!」   楼织宁好奇了。「你怎麽会朝那方面想?」   「我每天都很用心在听别人说话,一是了解环境,二是收集情报,三是找找有没有回去现代的方法,然後我发现,大家都在说皇上变得不同了,种种判若两人的迹象让我怀疑皇上被人顶包了。」   她搂着封月又亲了一下。「我女儿果然是天才儿童,真是处变不惊,妈以你爲荣!」   封月由着她亲,只问:「那我的古代弟弟到底有还是没有?」   她红着脸道:「现在还没有,以後……或许会有。」   封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暗叫了声不好。   在晓星心目中,她有个长年在大陆工作养活她们母女的爸爸,而现在她这个妈妈因爲穿越到不同空间就背叛了她爸爸,还迅速和男人在一起,说以後可能会帮她制造一个弟弟,这……   「我都知道。」像是看出她心思,封月缓缓道:「妈,我知道你不是我亲生妈妈,是我阿姨,我妈的妹妹。」   她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晓星……」   封月若无其事地说:「奶奶到学校找过我,都告诉我了,她说以前是因爲打击太大才不承认我,说希望我能回去他们家。」   她一颗心提到了胸口。「那你怎麽说?」   封月咧嘴一笑。「我说等我长大再说吧!我现在要跟我妈住,但如果你们要帮忙我的学费、生活费我会很乐意接受,因爲我妈养我很辛苦。」   她又想哭了。「晓星……」她的女儿好贴心、好懂事,没有白养她。   「哎哟,妈,你现在是皇后,还这麽容易感动又爱哭怎麽行?」封月拿出了手绢爲她擦泪。   她吸了吸鼻子。「爲免别人听到,以後你就叫我母后娘娘,我就叫你月儿,反正要一辈子在这里生活了,叫习惯来也是好的。」   「知道了,月儿会谨记在心。」封月乖顺地说。   「来,让妈好好看看你。」她又把封月搂进怀里。「告诉妈,如妃有没有打过你?有没有虐待你?妈明天帮你报仇,让她站着抄一百本佛经……」   封月失笑道:「母后娘娘,您现在是皇后,不可以那麽幼稚啦。」   她轻哼一声。「不可以吗?只是抄抄佛经算便宜她了,如果她真敢动你,我会把她打入冷宫,让她跟那些疯妃做伴。」   封月十分傻眼。「原来我妈也能这麽狠……」   这一晚,凤仪宫寝殿里传出的笑声,久久不散。   初春的天气,还带了几分寒冷,但对於楼织宁和封月这两个穿越人来说,这里的春天是她们的冬天,而且是超级寒流,两人镇日穿着斗篷,手炉不离身,凤仪宫更因爲有她们两个怕冷的大小主子而摆了好几个炭盆。   想当初封腾亲自下旨把封月交给她扶养时,後宫嫔妃全都错愕不已,封腾向来不看重这个女儿,又怎麽会交由身怀龙嗣、圣眷正隆的皇后扶养?   但很快的,嫔妃们就幸灾乐祸了起来,认爲封腾是渐渐厌倦了皇后才会叫她扶养封月,尤其是如妃,她本来就讨厌封月,不必扶养了更好。   扶养封月一事就这麽轻轻带过,无人去追究原因,而她也因爲有封月在身边更加踏实,平时有封月做伴,下午伴驾肃心殿与封腾一块儿看摺子,在宫里过日子倒也有模有样了。   这日下午,她照常与封腾在肃心殿暖阁里看摺子,封腾看毕一封夹在奏摺里的密函之後,便将密函递给了她。   她好奇的打开,看完立刻擡眸看着他,惊讶之情溢於言表。「骏亲王要请你御驾亲征?」   封腾起身绕出御案。「我军势如破竹,刚刚才歼敌八万,俘虏三万,拿下大燕只是眼前的事,骏亲王请我御驾亲征,是要将征战的功劳归我,让天下百姓都知晓他们有个骁勇善战的君王,让朝中那些老臣看到我已非昔日那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偏皇帝,也可威震邻近觊觎我国土的国家,可说是百利无一害,一举三得之策。」她跟着起身,蹙着眉道:「可是你毕竟没打过仗,也没武功,这样太危险了,我反对。」   他笑了笑。「我当兵时是海军陆战队的班长,平时看孙子兵法,也让我对打仗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实现脑中的那些想法,用实务来验证书上的理论。」   她十分无言的看着他。「所以你是对去打仗这件事有兴趣吗?」   他笑意加深了。「可以这麽说。」   她咬着唇想了想。看样子他是已经决定了,她是不可能动摇他的,尤其她也明白这是一举压倒她爹势力的机会,机不可失,眼下她爹是以爲她怀着皇子才按兵不动,若被发现她是假孕,那麽必定风云变色。   她毅然决然道:「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话,我跟你一起去!」   未穿前她很独立,自己一个人扶养晓星又要上班,没想过要依靠谁,现在却很黏他,总觉得他在身边才有安全感,也只有他一个是她百分之百可以信任的。   「你跟我去,那月儿怎麽办?难道连月儿也一起去?」他失笑道:「我带着你们出征,岂又能专心?」   她怏怏不乐地看着他,目光里俱是无奈。「所以,我非得留在这里了?」   他携起了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你留在宫里照顾月儿,替我留意宫里的动静,要留意的人是……」   他在她耳边悄声讲了个名字。   让她留意谁,她照做便是,相信他必有理由,她也不必多问了,爲免她知道太多会露出破绽,他恐怕也是不会说的。   「知道了。」她没有选择,只得担下他交代的工作,转念又想到另一件事。   「不能让柳拓随身,我怕他会加害於你。」   他微微一笑。「比起加害於我,我更不能让他留在宫里纠缠你,还不如将他放在身边,就近监视。」   她翻了个白眼。「他要怎麽纠缠我也有限,我对他很冷淡好吗?其实光凭这点,他就应该要怀疑我不是原主了。」   他嘴角噙了淡淡的笑,「他怎麽知晓这天地之大,宇宙的奥秘深不可测,世上还有魂穿这回事。」   「如果你坚持要留他在身边,你就要加倍的小心自身的安危。」她对柳拓实在没好感,只会效忠什麽主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嫁人就已经够孬了,约好殉情竟还临阵脱逃,真是个烂男人!   「你也要小心。」他再三叮咛道:「宫中诡谲多变,牵一发动全身,虽然郑归一派已经消灭,难保乖了一阵子的宋太後不会故态复萌,你要行事谨慎,千万小心,除了月儿不能相信任何人,有什麽事就找月儿商量,不要莽撞行事。」   她擡眸看着他,爲之气结。「你现在是说我没有月儿的智商吗?」   封腾噙笑道:「月儿小小年纪穿来却可以处变不惊,沈得住气,自己摸索着慢慢适应环境,还一眼识破你身份,主动试探你,与你相认,我是打从心里佩服她,所以,有月儿在你身边,我多安了两分心。」   什麽跟什麽?月儿在这里可只是个六岁女娃耶,她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谢谢你对我们家月儿的夸奖!以养胎爲由,我跟月儿会尽量在凤仪宫里深居简出,等你回来,这点你就无须担心了,倒是你没打过仗,又要带着柳拓这个危险人物一起去,叫我怎麽放心?」   他淡定道:「我暗中培养了一批对我忠心耿耿的死士,他们原都是天牢里受冤屈的死囚,我把他们接出来,又安顿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也因此对我誓死效忠,我   让他们暗中随行,有几个武艺特别高强的已不动声色的安插进了御林军,连柳拓这个侍卫统领都不知道。」   「唉。」她叹了一声,眷恋地把头靠在他胸膛,双手环住他的腰。「我早该知道你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原来都安排好了,让我一点反对余地都没有。」   「你那里我也做了安排。」他轻轻顺着她的发。「有个名叫紫影的宫女会在这一两日到凤仪宫当差,那是淩宗廷的妹妹,她会在凤仪宫里保护你跟月儿的安全,你只管当她是一般的宫女即可。」   「知道了。」她幽幽问:「你应该是打算明日早朝宣布这个决定,很快便会成行了吧?」   当了他秘书多年,她深知他最厌恶的就是「拖」这个字,每件事都要求速战速决,与他明快果断的行事风格如出一辙。   他深深一笑。「你果然很了解我。」   她蓦然擡眸,凝睇着他。「我知道这样讲很肉麻……可是,你知道我没有你活不下去吧?不是因爲这里只有你能依靠,而是因爲你是我的……的老公。」   他温柔地轻抚她的脸。「我知道,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他们有夫妻之名,更有夫妻之实,但却少了一道属於他们两个的、结爲夫妻的嫁娶程式,所以她说起来有些别扭。   「打勾勾会太幼稚吗?」她巴望地问,她就是需要一点实质上的保证。   他一笑。「不会。」   他与她勾指约定、盖印章、影印,旋即收紧手臂,低首堵住了她的唇。   半个月後,封腾率领御驾亲征的十万大军啓程了,这期间把内务府忙了个人仰马翻,得迅速将皇帝要出征的事宜置办妥当,而朝臣则个个反对,尤其以楼定允跟右相宋旻海反对的最爲激烈。   楼定允长年征战,非常清楚此刻的情势,他交出了兵权,原是想看好戏,但骏亲王却以初生之犊之姿连连退敌,此事已经让他非常焦虑,如果再让封腾到了前线,那气势更上层楼,说不定真会大败大燕国,到时他便再也拿不回兵权,还要将大将军这封号让给骏亲王。   另一边,宋旻海是宋太後的兄长、宋芊仪的父亲,是国舅也是国丈,如今宋太後被软禁,宋芊仪又失宠无子,他动弹不得,自然不希望封腾御驾亲征,添上功迹一笔,受百姓的爱戴。   然而封腾终究还是不把他们的谏言放在眼里,他一意孤行的领军出征了,竟然还任命自己二哥咏亲王监国,此举更让衆人大感讶异,私下议论纷纷。   想当年,封腾身爲太子,位居储君,然而他资质平庸又好大喜功,不受前帝喜爱,咏亲王虽不是太子,却因才思敏捷与卓尔不群的性格而深受先帝的青睐,封腾怕被废了太子之位才会结交握有天下兵权的梁国公,让他助自己登上龙座,而他则娶了楼定允之女。   现在他人不在宫中,六部官员都各司其职,即便有急事,也还有几位老亲王和老臣可以商议着处理,他却将朝政交给当年的对手咏亲王,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麽?   「朝中对咏亲王监国一事有诸多揣测,娘娘不担心吗?」尚茵细心地将蜜橘掰成一瓣一瓣,盛在小碟子呈上。   楼织宁歪在暖阁榻上,底下铺了厚棉垫,她吃着甜甜的蜜橘,淡定道:「担心有何用?那是皇上决定的事,哪有本宫置喙的余地?」   她故意说得事不关己,事实上封腾早告诉她要把朝政交给咏亲王了,她也在暗暗留意着咏亲王的一举一动。   封腾才走了月余,咏亲王很快召了一批外省官员进京任职,那些当然都是他的人,证明他潜伏很久了,一直在伺机而动,只是从没显露出野心罢了。   那些便罢,都是意料中的事,她反倒是发现一件比较奇怪的事,照封腾的交代,若有奇怪之事,那便要暗中查个明白……   「月儿给母后娘娘请安。」封月在宫女的陪同下来到暖阁,乖巧地问安。时间掐算得刚刚好啊,她家月儿果然是天才儿童。   她笑盈盈的起身。「月儿,你也很久没去给你如妃娘娘请安了,听闻你如妃娘娘近日身子不适,总避居在宫里,而本宫身爲元宫之主,也应当在你父皇不在时,代爲关怀各宫嫔妃,趁今日天气较暖,你不如随本宫去问候你如妃娘娘吧!」封月乖顺低首。「儿臣遵旨。」   她随即吩咐:「摆驾醉嫣宫。」   如妃见她前来,十分讶异,有些仓促与淩乱的出来迎驾了,那模样不似病容,倒有三分娇佣,还有股媚态。   各自请安後,两人在暖阁茶叙,宫女又端上各色点心。   如妃不知她突然驾临的目的,有些惶惑不安地道:「皇后姐姐身怀龙嗣,该在宫里好生静养才是,怎麽过来了?倒让妹妹心里不安。」   楼织宁嫣然一笑。「你我是亲姐妹,听说你身子不适,怎麽可以不来探望?   如妃忙道:「多谢姐姐关怀。」   「本宫取了好些个千年人参过来,妹妹好好补补身子。」说完,她状似随意地道:「月儿说她有几件布娃娃落在她寝殿里,过去取可好?」   「当然了。」如妃急忙露出一脸慈爱,讨好地看着封月。「去拿吧!」   如今封腾看重封月,又得皇后亲自扶养,住进了凤仪宫,封月的地位可不一般了。   「我说妹妹——」楼织宁嘴角噙笑,打趣道:「皇上一出宫,妹妹就病了,可是太过思念皇上的原故?」   如妃微微一愣,看到楼织宁笑睇着她,赶紧道:「妹妹自然是记挂皇上的,皇上可有消息来吗?」   楼织宁啜了口茶,闲话家常道:「只说一切安好,让本宫好生照顾後宫,但是……」   如妃警觉地竖起了耳朵。「但是什麽?」   楼织宁犹豫了片刻才道:「这话本宫只与妹妹一人说。」   如妃精神都来了。「当然,妹妹绝不会泄露半句。」见楼织宁还是不开口,她登时醒悟,连忙吩咐那些内侍宫女,「你们都退下。」   见暖阁之内没有其他人,楼织宁才压低声道:「妹妹也知道那骏亲王毕竟是初次征战,怎能与咱们久经征战的父亲相比,骏亲王在轻敌下中了伏兵被俘,原来那连连捷报也是燕国大帅爲了让我军失掉戒心的计划,他却中计了。」   如妃心里一跳。「那皇上呢?皇上什麽时候回来?皇上留在那里不是很危险吗?」   「本宫也忧心这一点,但此刻却是连系不上皇上了。」她叹了口气。「本宫现下只能将後宫稳住,还要全力保住腹中的龙胎。」   如妃眼眸闪烁,随便敷衍道:「姐姐辛苦了。」   「跟妹妹说说话,本宫感觉好多了。」楼织宁转而温言道:「倒是你,听说也没喝药,传太医爲你诊脉了没有?」   如妃垂首道:「只是恹恹的,没大碍,姐姐无须担心。」   封月出来了,手里拎了一只布娃娃。   如妃一看便生厌,但脸上笑得熟络。「那是公主奶娘爲她缝的,公主自小便爱搂着睡,还不许人洗呢。」   「难怪她直念着要过来取了。」楼织宁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妹妹歇着吧!本宫还要去探望庄贵妃,她也病了,改日再来。」   「恭送皇后娘娘!」醉嫣宫一片恭谨的跪送声。   她转往庄贵妃处也送了些人参,又与庄贵妃喝了盏茶,再偕封月逛了下御花园,这才慢悠悠的摆驾回凤仪宫。   将钗鐶服饰卸下,她吩咐道:「本宫乏了,要与公主小睡片刻,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都退下後,封月立刻从袖里拿出几个香囊。「这是过去在醉嫣宫里没见过的。」   两母女把那香囊嗅来闻去,看了好一会儿都没结果。「看来得传孟太医来了。」   她吩咐洪得恩去传太医,不一会儿,孟太医便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她眉眼不擡地吩咐道:「洪得恩,本宫有事要问孟太医,你去外头守着,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奴才遵旨。」   洪得恩告退後,孟太医装模作样的先爲她诊脉,这本来只是例行公事,也是做给别人看,但今日他搭在那细白皓腕上的手指却迟迟不离开,眉峰聚了又开,开了又拢,看得让人好生疑惑。   「怎麽了?本宫身子有何不对吗?」   「娘娘——」孟太医喜忧参半地道:「恭喜娘娘,娘娘真的有喜了。」   「你说什麽?」她愣住了。「你说本宫、本宫有喜了吗?」   「千真万确啊!娘娘。」   封月也眼睛一亮。「恭喜母后娘娘!」哈,她真的要有弟弟或妹妹了。   当事人呆怔怔的。这是真的吗?她怀孕了,怀了封腾的孩子……   「娘娘,」孟太医轻唤一声。「下官惶恐,现在该如何是好?」   她慢悠悠地回过神来。   她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们原计划等骏亲王大败燕朝、班师回朝後便假装流胎,但现在不能假装流胎了,且她肚子会一天天大起,却又与她假怀胎的日子搭不上,可说是个棘手问题。   「本宫会看着办,你就别管了,先看看这个,这是什麽?」她把香囊递给孟太医。   反正,天塌下来有封腾顶着,等他知道她怀了他们的孩子後,一定自有打算,她一点也不担心。   「这是……」孟太医打开香囊,取出里面的药材详细检查嗅闻後,脸色变了。   看他脸色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了。「直说无妨。」   「这是催情香。」他指着粉色香囊,又指着绿色香囊,欲言又止地道:「这是、这是打胎药。」   楼织宁倏然一凛。   封腾都不碰後宫了,如妃要催情香和打胎药做什麽?   待孟太医走後,她才吩咐冬儿。「把紫影叫来,听说她手艺极佳,本宫有几样点心想让她做。」   需得让紫影去探探醉嫣宫的虚实了。   第十一章   凤仪宫的暖阁里,楼织宁接过尚茵呈上的柚枣茶,啜了一口,那酸甜滋味正合她害喜的胃口,她瞬间喝完一盏茶,还感到意犹未尽。   「本宫还要。」   尚茵再斟一盏,叹道:「现在宫里一片恐慌,上下浮躁,娘娘怎麽还能如此淡定?奴婢实在佩服。」   尚茵是楼府的家生子,一心爲她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但爲免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险,她对尚茵守口如瓶。   「本宫又不能改变什麽,急有何用?」她搁下粉青茶杯,拿起一块白糖莲藕糕往嘴里送,肚子里的小家夥像是也挺喜欢这味糕点的,没有反胃。   拜如妃的大嘴巴所赐,现在整个京城无人不知的线战事不妙,都谣传着骏亲王大意中伏被俘,加上她刻意让紫影散布出去的消息,说燕城久攻不下,粮草不继,恐怕要无奈退兵了,还说燕朝大将赵远率轻骑夜袭我军,杀了副将元镇安,因此宫里宫外更显得风雨飘摇,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在一片混乱之中,咏亲王花国库两万两银子赈默河水灾,却传出这笔银子遭劫了,想也知道是被他自己派人劫走了。   封腾没有任何消息,咏亲王便愈加的胆大妄爲……   「本宫没胃口了。」她都已经吃了小半盘才突然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锁着眉心道:「皇上音讯全无,本宫决定礼佛三天爲皇上祈福,传本宫的旨意,各宫嫔妃有心者就抄写佛经送来,除了宁国公主外,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本宫。」   「娘娘……」尚茵有些傻眼,怎麽这麽突然啊?   皇后爲皇上礼佛之事传开,各宫嫔妃都忙不叠抄了佛经送到凤仪宫,管她们是不是自己抄的,总之每宫都送来至少十本厚厚的手抄佛经,就怕自己落了後,被说对皇上无心。   就在人人都道皇后在佛堂潜心礼佛时,第二日深夜,楼织宁悄然从佛堂回到寝殿,自己换上正红朝服,头戴衔珠金凤,出现在衆宫人面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娘娘?!」尚茵急急迎上前去,以爲发生什麽事了。   因爲她家娘娘吩咐了不许去打扰,连寝殿都吩咐不许踏入,所以内侍宫女全在前殿守着,不想她竟然自己出来了,而且还在这麽论异的时间里,穿了一身朝服。   「洪得恩!」她深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不能退缩,於是她擡起了下巴。「全副仪仗,摆驾醉嫣宫!」   醉嫣宫的华美寝殿里,珍珠串成的珠帘迤逦曳地,室内燃着迷离异香,床榻上锦被颤动着,那高高鼓起的锦被显得春意无限,一对男女正恣意欢畅的在颠鸾倒凤,忽闻殿外小内侍唱出长长的一声——   「皇后娘娘驾到!」   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层层叠叠的芙蓉帐便已被人掀开。   如妃与咏亲王惊慌失措的看着眼前一身宫装的楼织宁与将宫里宫外团团围住的御林军,瞬间以爲自己在作梦!   楼织宁的身後左右各站着淩宗廷和紫影,她眼不眨的看着锦被里男上女下的两人,冷声道:「咏亲王勾结淫妃、秽乱宫闱,来人,连同淫妃楼氏一起给本宫拿下!」   两人霍地分开,随後而来的殿中宫人则颤抖着,他们有些在睡觉,有些在留守,都不想皇后娘娘会这样闯进来,措手不及下,连通报的时间都没有。   「这究竟是怎麽回事?」咏亲王气急败坏的抢过锦被遮身,未褪的春药让他头脑昏沈。   如妃嘤嘤地哭了起来。「冤枉啊!娘娘!臣妾冤枉……臣妾是在睡梦中被人污辱了,呜呜……堂堂亲王竟如此卑鄙下流无耻,求皇后娘娘爲臣妾作主啊……」楼织宁不疾不徐道:「如妃,你此番助本宫拿下咏亲王有功,本宫会在皇上面前爲你求情,你无须担心。」   「好啊!你这贱人!竟敢挖洞让本王跳,你活得不耐烦了!」咏亲王勃然大怒,一耳光甩过去,如妃脸颊顿时肿了,   「你竟然敢打我?」如妃哭着喊,极度不甘心的抡起一双粉拳打回去,「皇后娘娘爲臣妾作主!皇后娘娘爲臣妾作主啊!臣妾一心爲皇上祈福,心里只有皇上,如今却被污辱……」   「淫妃住口!」   封腾头戴金冠,身穿明黄色龙袍,大步走进殿来。   见到御驾到来,宫女内侍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过了片刻才慌乱的行礼。「恭迎皇上!」   如妃吓了个脸色惨白,顿时滑坐在床上。「皇、皇上……」   楼织宁也很惊讶他的出现。「臣妾恭迎皇上!」   他又来了,总爱用这招出奇致胜,对手最疏於防备时,便是他取得胜利之时,所以他才会故意把监国大任交给咏亲王,明知咏亲王暗中与如妃私通、与楼定允勾结,他按兵不动许久,让他们越聚越拢,才出手一网打尽。   「皇后辛苦了。」封腾伸手将她扶起,两人的眼光在瞬间交流了许多想法和许多思念。   「好好保护皇后。」他将楼织宁交给紫影扶着,目光骤然淩厉的一扫左右。   「还不拿下逆贼?」   「慢着!」咏亲王围着锦被慢吞吞的下了床,他狂傲的看着封腾。「皇兄,逆贼此言差矣,臣弟对皇兄忠心耿耿,何来逆贼之说?臣弟在皇兄出征时代皇兄监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不过不慎被这贱蹄子下药勾引,念在兄弟手足,不必爲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吧?况且这贱妃又已不得皇兄宠爱,将她打入冷宫便是。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封腾目光幽深叵测:「来人!」   「在!」一排排羽林郎整装待命,近有百人之多。   封腾目露寒光,冷然道:「搜宫!」   咏亲王脸色变了,慌了手脚。「祝延!」   他的贴身侍卫到哪里去了?他的人到哪里去了?宫里分明已经安插了许多他的人,宫变就差临门一脚,怎麽会……怎麽会……   「要找祝延吗?」封腾淡定道:「你到天牢自然会见到他。」   咏亲王冲冠管裂地瞪着他,脸色一片惨白。「你……」   封腾不再理会他,转身吩咐何喜,「去钦天监看看天象有无变故。」   「奴才遵旨!」   凤仪宫的东暖阁里,楼织宁倚着柔软的睡榻,耳边听着殿外滴滴答答的雨声,鼻息间尽是雨的味道。   未穿前她就喜欢雨的味道,现在更喜欢了,古代空气确实较好,下了雨,凉透凉透的,她都想睡了。   事实上,她已经阖上眼了……   「娘娘,请移驾到寝殿里吧,在这里睡会着凉的。」尚茵取来厚毯爲她盖上,仍旧不放心。   「本宫没有要睡,本宫只是躺一会儿……」   她眼眸闭着,不知封腾来到。   尚茵连忙敛身请安。「皇上……」   封腾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起来,自己则大步走到睡榻边,轻轻的抱起他的皇后,将她抱进了寝殿。   感觉到被抱起,楼织宁睁开了眼眸,见是他,她懒洋洋的一笑。「来啦,刚下朝?」   封腾朝她微微一笑。「还去了趟天牢,咏亲王已经认罪。」   「他终於认罪了。」她露出了慵懒的笑意。「明天就是骏亲王班师回朝的日子对吧?此番骏亲王大败燕军,立下了大功,须设家宴好好慰劳一番才行,另外,你也得帮他择门好亲事了。」   醉嫣宫的宫人早就招了,咏亲王与如妃互通款曲已有半年,如妃甚至已爲咏亲王打过三次胎,又在醉嫣宫和咏亲王府搜出咏亲王与楼定允勾结谋逆的事证,一举拿下了咏亲王与楼定允。   封腾遵守了与她的约定,仅仅除了梁国公的爵禄,命楼氏一族全数迁往百越,未屠杀一人,而他也派了百名御林军在那里日夜监视楼府的一举一动,即便他们还想死灰复燃也不容易了。   而她,身爲梁国公嫡女,又是此刻皇上最宠爱的後宫女人,却未曾爲娘家求情,被封腾在朝上赞誉爲大义灭亲的典范,此事传到她耳里时,真是令她鸡皮疙瘩掉满地,他敢讲,她还不敢听呢。   「那些事就交给内务府吧!你别管了。」封腾动作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不一会儿,冬儿送补身养气的淮杞鹿茸汤来,封腾让她搁下出去,自己端起碗来,吹凉,一口一口喂她喝。   「我还是比较想生个公主。」她不无遗憾地说。   孟太医已诊出她腹中胎儿是皇子,并「铁口直断」这皇子是天龙转世的真命天子,要怀足十五个月才会诞生。   这当然是怪力乱神啦,只爲了合理化她的孕期,不过古人很信这一套,加上那日封腾命何喜去钦天监看看天象有无变故,那钦天监令也是个聪明人,已风闻了皇后夜袭醉嫣宫,目睹了咏亲王和如妃在行苟且之事,一听是皇上要问的,他便直呼有星变,朝中出了逆臣,但万幸有皇后腹中天龙转世的龙子镇住了乱象,从此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你可以多生几个,皇子我来教导,公主就让你打扮着玩。」他微笑的看她。她敬谢不敏道:「历史上那些手足相残的事我怕了,皇子还是一个就好。」   「那麽至少生三个公主。」封腾眼神闪亮,笑意深深。「都说女儿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我喜欢女儿。」   她把秀眉挑得老高。「你想得太美了,可惜这里没有精虫分离术,不是我们想生男就生男,想生女就生女。」   他浅笑。「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反正已经有了小皇子,将来的目标是确定了,现在只要把他栽培成材就行了。」   她有不妙的预感。「你不会已经拟定好了教育计划吧?」   封腾好心情的浅笑着。「你说呢?」   哦喔!她已经可以想像她可怜的儿子会被他多铁血的教育了,这男人会把儿子教得与他一模一样吧?   两个雷厉风行的男人,一大一小……怎麽感觉她要没好日子过了?   「我已决定扩大举办第二次武举。」封腾笑了笑。「这一次那班老臣没有人再发出反对的声浪,彷佛谁开口就是把自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似的,有几个权位不重的老臣还大赞我的决定下的对极了。」   「如今咏亲王、曹国公、梁国公都除掉了,太後则遭了软禁……啧啧啧……」她摇头,假意蹙眉。「听起来好残暴啊,难怪那班老臣人人自危,不敢再多废话了。」   现在她有孕在身,因爲原主的身子太弱了,怕过不了孕期,他便要她好生养胎,不让她再去肃心殿跟他一道看摺子,怕她劳神,也不让何喜送来给她看,不过,他每日都会把朝上事的与她闲话家常,听听她的意见,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所以,杀鸡儆猴是必要的。」封腾微微一笑。   「别说那些了,太血腥了,宝宝会听到的。」她往床里挪,轻轻拉住了他的大手。「我想靠着你。」   一天之中,也只有这时候可以独自拥有他,平时他是天下万民的,有许多事要操劳,她不能霸着他不放。   如果在现代,他们可以做一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寻常夫妻,但在这里不行,她需要有更宽大的心胸才行。   「想我了吗?」封腾唇畔噙笑,依言上了床,与她肩并肩半躺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执着她的手,感受着微小的幸福。   如今他们已确定会在这里生活到老了,心里便踏实多了,不再浮浮躁躁,而她也即将生下他的血脉,这令他喜悦不已。   唯一的遗憾是,他欠她一个婚礼,然而他们是帝後,总没有再补行婚礼的道理,不能穿白纱,连凤冠霞帔都没得穿,看来是要让她永远遗憾了。   「宁儿,你当真都没发现有个人没回来吗?」他低首轻吻她粉颊,难怪说母性光辉,即将爲人母的她,益加散发着一股吸引人的慵懒韵致。   她懒懒的依着他的手劲靠入他怀中,只想这般赖个天长地久,不太感兴趣地问:「谁?」   封腾勾起一边嘴角。「柳拓。」   虽然柳拓是原主的情人,但他就是不爽有这麽一只苍蝇在她身边打转。   他不说,她还真没发现。「他去哪里了?」   封腾轻描淡写道:「爲了保护朕,柳统领已经在两国交锋时爲国捐躯了。」   她听得神色一动。   原来这就是他让柳拓随行的理由啊,身爲侍卫统领的他在人前必定要竭尽所能的保护皇帝,而弓箭是不长眼的……   她这才串连了起来,柳拓已死,也难怪没人把两军交锋的真正情报泄露给咏亲王与楼定允这方了。   纵然人死爲大,但她还是不苟同柳拓,只淡淡道:「那种人死不足惜,但原主深爱着他,就希望他们魂魄能在另个世界相逢吧!」   她爲他们默祷了三十秒,蓦地想起了一件事,眼睛顿时发亮了。   「昨日我与月儿在太掖池边散步时,月儿没走好,一头要往池里栽去,就在那时,有道黑影飞掠而至,伸手抱住了月儿,我定睛一看,是个年约十三、四岁的英挺少年,我问他叫什麽名字,他说叫淩少青,随父亲进宫,得到允许才在宫里四处看看。」   封腾略一思索。「难道是淩宗廷之子?」   淩宗廷原是他亲自拔擢的武举状元,对他忠心耿耿,现已被他升爲兵部尚书,他的妹妹紫影则继续留在宫里,但不僞装宫女了,他让她在凤仪宫里负责保护皇后的安全。   「正是淩宗廷之子。」她异常兴奋地说,眉眼都笑开了。   封腾搜寻着记忆。「那孩子我见过一次,眉目英挺,颇有乃父之风。」   「是吗?」她更高兴了。「那爲月儿指婚吧!」   「你在说什麽?」封腾讶然的看着她。「月儿才七岁。」   「我知道。」她嫣然一笑。「是月儿自己说喜欢那少年,央着我爲她作主,她说如果不快指婚,万一他另行婚配就来不及了。」   封腾沈吟的摇着头。「没听到吗?月儿才七岁,宁儿,你不能这样胡来。」她扬眉道:「月儿在这里是七岁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她事实上是十岁,加上她早熟,根本是个少女了,她会看上那孩子很正常啊!」   封腾知道她说得有理,但这可考倒他了。「要我怎麽跟淩宗廷说,要把一个七岁的娃娃指给他的儿子?」   她连忙更正:「是深受皇上皇后宠爱看重的七岁美丽小公主,会有隆重的嫁妆与封地。」   他爲之失笑。「你以爲淩宗廷会看重那些?」   她不置可否道:「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所以更想跟他结儿女亲家啊……反正,就让那孩子再等个几年,小女孩很快就长大了,再过个两、三年,月儿就亭亭玉立。」   封腾凝神思考了会。「不觉得两人年纪差太多了吗?」   「哪会?」她趁机调侃道:「你们男人不都想娶嫩妻吗?够嫩了吧?」   他哭笑不得。「你在说什麽?月儿不是嫩,是儿童。」   「你到底帮不帮忙?」她决定爲了女儿使出撒赖手段。「月儿小小年纪跟我们穿来这里已经够辛苦的了,好不容易现在有喜欢的人,你这个父皇连这点小事都不愿爲她做吗?」   「你又来了。」他笑着轻轻捏了捏她鼻尖。「一码归一码,不能相提并论,况且长公主还没指婚,先帮月儿指婚,庄贵妃又要乱想了。」   她蓦然不太开心的哼了哼。「你是不是对庄贵妃有意思?」   他低笑。「如果有呢?我能召她侍寝吗?」   一想到他与庄贵妃滚床单,她呼吸一窒,很想故作轻松地说你召啊,但说不出来,反而鼻间一阵酸楚,泪珠瞬间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说笑的,你还真哭?」他心中一热,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柔声地道:「我永远不会召别的女人侍寝,今生今世,无论到哪里,我只会抱你一个。」   尾声   大观王朝——   历元十三年,封腾三十六岁的寿宴上,皇后的嫡子、八岁的睦王封霆被册封爲太子。   除了封霆之外,皇后还诞下了两位公主,分别是七岁的封星,封爲建和公主,和六岁的封涵,封爲宜城公主,而长平公主封钰与宁国公主封月都已嫁人,封钰指给了文状元安崇宇,封月则指给了兵部尚书之子,同时也是车骑将军淩少青。   一早祭过太庙,跟着封腾接受百官的朝贺,稍晚,封腾与楼织宁在龙凤宫里接受衆嫔妃的请安,晚上是宫廷的夜宴。   龙凤宫便是封腾在龙德宫旁新建的宫殿,落成後,接了楼织宁同住,当然也有许多反对声浪,说帝後不能同住云云,但他一概不理,而朝臣们如今也很了解他的作风了,他决定的事,他们说什麽都没用,因此他们也只是象徵性的进言几句便无人再上谏了。   她明白他的心,他知晓她对龙德宫有芥蒂,毕竟原主在那里召过衆妃侍寝,她每每过去都觉得不舒服,因此他才会不动声色的建了新宫殿,就当成是他们两个的家。   夜宴对楼织宁来说是极其无聊的,因爲嫔妃们都懒得打扮自己了,反正封腾也不会注意她们,彼此也不勾心斗角,因爲她们再怎麽斗,封腾都不会宠幸她们,久了,她们也腻了这些堵心事,索性和睦相处,不斗了。   所以楼织宁觉得无聊啊,嫔妃们真把她这个皇后当大姐,每日晨起一起来向她请安,偶有告状也是些要维修宫墙或要增设宫人的芝麻小事,听得她频频打盹。   这後宫啊,是形同虚设了,封腾连翻牌子的宫规也废了,不再选秀,还打算推行一夫一妻制呢,他说如此才能家和万事兴,听起来是有几分道理的。   「皇上、皇后娘娘,臣妾昨儿作了一个梦。」宋芊仪在席间闲闲地谈起。四年前,太後病逝後,她父亲在朝里也不受封腾重用,她便也跟其他嫔妃一样,彻底死了争宠的心。   反正封腾也待她们不薄,除了不宠幸她们之外,吃穿用度没有半点减少,她们就当自己在养老,也因爲不可能有子嗣,她们全都对封霆好得不得了,全巴望他登基後,自己能当个安稳太妃,在宫里和和美美的安享晚年。   「哦?妹妹作了什麽梦?」楼织宁甚感兴趣地问,她与封腾端坐在龙凤案後,可以清楚的看见下座的嫔妃们。   她实在看厌了宫中的表演,千篇一律的无聊透顶,她宁可听宋芊仪说话。   「臣妾梦见宫里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在荡秋千。」宋芊仪嫣然而笑地道。这後宫里能怀上龙胎的人就只有皇后了,顿时,席上所有嫔妃的眼光同时落在楼织宁身上,又同时起身走到中间的红锦牡丹地衣上齐齐拜倒。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   楼织宁一愣。   怎麽可能?她都有喝避子汤啊,而且小公主都六岁了,她也生了三个,虽然对古代人来说这样算少,但在现代,生两个就已经太多了,还会被笑呢,难道她现在还要生第四个?   「都起来吧。」封腾泰然自若的接受了嫔妃的道贺,他起身携起楼织宁的手,对衆嫔妃道:「夜也深了,皇后怀有龙胎需要休息,你们也回宫歇息吧。」   嫔妃们又赶忙起身相送。「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楼织宁迷迷糊糊的被封腾拉着走,她当真又怀孕了吗?   「快传孟太医来诊脉吧!」她想知道自己是否真是母猪?   「横竖都要生下来,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明日再传,」封腾气定神闲的携了她回龙凤宫,奇异的,宫里竟静悄悄的,一个内侍宫女都没有。   她大感讶异。「怎麽回事?」   他们回宫了,竟无人迎上来?这是从未有的事。   封腾没回答她,只携了她的手往寝殿里走。   金碧辉煌的寝宫,层层明黄的帷幄垂挂,里头是镶金嵌玉的乌木琅琊床,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他们夜夜同榻而眠的地方。   但龙床上有个她眼生的东西——全副的凤冠霞帔。   她的心陡然一跳。   「坐下。」封腾唇角扬笑,按了她的肩,让她坐在床上。   「你到底要干麽?」她的脸突地热了起来,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封腾一撩袍角,单膝向她跪下。「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手足无措了起来。「干麽突然这样?」   「程睦涵,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再问,眼阵灼灼地看着她。   她的睫毛扬了扬,吸了吸鼻子。「当然,我愿意,我等这天很久了。」   封腾从怀里拿出玉指环,执起她的手,轻轻地爲她套上,真挚地看着她道:「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但我定会给你一个完整的丈夫,这辈子,这座龙凤宫的女主人只会是你。」   说罢吻上她的唇。   承着他的唇,她也激动的紧紧抱着他。   她知道他们会在这里安然生活下去,不管去哪里,只要有他,她就不会害怕。   【全书完】     後记:新年到   又到了新的一年喽!璎的新年新希望就是希望李升基跟润娥有情人终成眷属……关我什麽事啊   昨天看到这新闻真的有惊到,不过因爲很喜欢他们两个,就希望他们能继续在一起,而且两边的经纪公司竟然都公开承认他们的恋情,这太神奇了……看到这里就知道了,璎的八卦魂是多麽的强大,每次璎行云流水的在讲影剧八卦时,於都会跟璎来一句「你很八卦耶」。   举凡明星跟政商名流的八卦,璎都知之甚详,苹果日报每天必看,《壹周刊》更是每周必买,这当然还不够,加入韩星网々?力,手机随时通知,不会漏失任何一条影视消息……是有没有必要这麽认真啊?   哈,既然是新的一年,当然要来回顾一下去年璎看过的韩剧喽,这才不枉费璎把人生的二分之一都用在看韩剧上了呀!   2013璎最爱的韩剧是「九家之书」,璎跟璎妈迷得死去活来,我们疯狂迷恋饰演「九越灵」的崔镇赫,虽然他是演男主角的爸爸,戏分也不多,但一点都无损於他散发的光芒啊啊啊!没什麽好形容他的,就是一个字——帅!   排名第二的是「九回时间的旅行」,迷恋的理由除了剧情好,当然就是男主角李真旭帅!我们是肤浅的女人,只想看帅哥无误!   此剧每周播两次,璎跟璎姐周周等跟播等得肝胆倶裂,如果播出的隔天没更新,我们就会组咒翻译的人,虽然晓得人家也是无酬翻译,但就是忍不住会气没更   新,害我们时不时就会互传讯息问对方,啊是到底更新了没啊?   排名第三是「听见你的声音」,本来没有很喜欢李锺硕,看完就喜欢他了,深深沈迷剧中的姐弟恋,太美了……但李锺硕爲何跟「爱能给别人吗?」的女主角洪秀贤长那麽像?害璎看到他就想笑,有兴趣的自己找他们的照片来看就明白了,真的太像!   第四名是……没有第四名了,倒是有越看越气、很想把编剧抓来摇一摇的排行榜。   想摇编剧排行榜第一名是「金子轻松出来吧」,台湾翻成「麻雀变凤凰」,女主角跟男主角相知相恋了三分之二的集数,後面三分之一的女主角忽然变成了女主角的双胞胎姐姐,她跟男主角相恋的三分之二彷佛没发生过一样,看得璎跟璎姐天天边看边骂。   第二部很想摇编剧的是「欧若拉公主」,这部是日日剧,周一到周五天天播出   三十分锺,璎跟璎姐追剧追了七个月,天天等更新,女主角从可爱娇俏的公主变成深闺怨妇,跟男主角离婚嫁给男二,男主角最後还死了,公主走样成失婚妇女再变成再婚少妇,她还跟前夫一起照顾现任老公……啊——真是看得我们仰天长啸啊!编剧太有才了!真的好想摇一摇他哦!   至於叫好又叫座的「主君的太阳」,虽然喜欢男女主角,但看了半集,被剧中的鬼吓得不敢再看,虽然很多人说那都是可爱的鬼,可是那可爱的鬼还是把怕鬼的璎吓得魂飞魄散,半集就决定弃剧。   另一部剧名落落长、同样叫好又叫座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继承者们」,璎勉爲其难的看了六集,除了美国的风景真的很美,其他的还是不知道好在哪里,李敏镐跟朴信惠演高中生,一整个让璎无法入戏,想当年他们一个演「花漾男子」是几岁,一个演「原来是美男」是几岁,那时演高中生很适合,怎麽可以岁月过去了还演高中生,很难接受耶,同样被璎打入冷宫。   除了以上,环还看了很多百集长剧,没有特别好看跟特别难看就不提了,最後跟大家推荐环的新欢—韩综「花漾爷爷」跟「花样姐姐」,每一集都无厘头好好笑,让璎心花开,制作团队的用心就跟璎最爱的韩综艺节目一样,至於有多好笑,一定要自己亲自看了才知道!   据说2014年是象徵爱你一世,祝福大家在这一年都能找到爱恋一世的有情人!下本见喽!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